赵伦离去之后,田钧才从里屋现身。
李庙笑道:“曼英劳苦功高,公子却视而不见,只怕他心中忧惧,今夜难眠喽。”
“算成既已看破,何必再说破?我故意给赵伦一点颜色,否则他整日骑墙,我也不敢用他。”
田钧翻了个白眼,用手指了指李庙,怪他泄露天机:“希望曼英能看清情势,莫要糊涂到底。审配固然忠心秉事,却非他赵伦的知遇之人。”
进步之心,人皆有之。但赵伦想爬上审配这株大树,无异于自寻死路。
田钧心中以为,如今黎阳日渐安稳,赵伦应该能看出谁才是能许他前途之人。
此言,李庙甚为赞同。
战场之上,既有明争,也有暗斗。想做到百战百胜,则必须知己知彼。
情报便是重中之重,这也是赵伦一直扮演的角色。
“往日我等在战场疲于应付,数次利用曼英混淆审配以及冀州谋士们的视线,从而躲避暗箭。”
“公子将写给荀谌及郭图的亲笔信,交由他投递,想必也是有意为之。”
田钧点头称是,对此事并不隐瞒。
如李庙所说,田钧猜到赵伦回邺城后,一定会被审配召见,于是将手信大方给他。其目的,无非是想借由他手,让审配看到。
“不瞒算成,我当日托给赵伦的两封手书,甚至都不曾封口。”
什么?李庙眉毛一跳,没想到田钧这个老阴阳人,竟然这么无耻!
手信不密封,与明文何异?试问一下,赵伦拿到这样的书信,又如何能不查看?
这样一来,赵伦翻阅与否,根本就无人知晓。甚至拿给审配誊抄一份,又有何妨!
若是田钧故意在信中写一些挑起对立的言辞,审配定然中套。
要知道审配与荀谌向来不相来往,与郭图的关系更是形同水火。田钧这一手,可谓结结实实地将荀谌、郭图卖了。
李庙按住心惊,疑惑不解:“敢问公子在信中,都说些什么?”
“也没说甚么!给郭图的信中,只是一通感谢。然后说了些审配的不是,说此人专而谋浅,是短视之人,比郭图如萤火比皓月,不值一提。再将决堤黄沟一事,归咎到审荣身上。”
李庙脸皮狠狠抖动,田钧说得虽是轻巧,但这是封信却歹毒异常。他甚至能脑补出,郭图看到此信的得意样子。
但此信,却偏偏会被审配先看到。只怕审配阅后,杀了郭图、田钧之心都有。
“至于给荀谌的手信,无他,只是寻常问候,让他代我在尚书令荀彧处,多多美言而已。”
尚书令荀彧?
什么无耻的反间之计!
李庙一个站不稳,险些跌坐在地。
他知道:这封给荀谌的手书确实简短,其中深意,却有令人无限遐想之空间。
世人皆知,尚书令荀彧,是司空曹操的谋主。此人持中守节,为曹操举贤任能,被赞为王佐。
田钧这封暧昧十足的手信,不仅表露出与荀彧结识之心,更处处透露出荀谌与曹营微妙的关系。
试想一下,此书让审配撞见,该是什么后果?此计可谓毒辣,直抽荀谌老底。
李庙对此不无担心:“公子岂不闻,药下太猛,也会死人?”
田钧微微一笑,在主位上跪坐下来,呡了一口清水,悠然自得:“药不死人的!”
李庙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审配为人正直,天性又烈又专,如今知道荀谌、郭图与田钧来往的书信,定会跟吃错药一般,将此事细究到底。
郭图倒是好说,只怕荀谌是沾了一裤子屎,洗都洗不干净。
“河北就是一潭深水,其中波澜不惊,便有龙虎风云也看不明白。如今这审配,就是我抛下的鱼饵,就看哪一个坐不住先咬勾。”
“既然河北谋士要与我为敌,若不还以颜色,岂不为人小觑?如今你我已腾出手来,不妨陪他们玩玩。算成,我实不相瞒,此次让势安(耿并)去邺城,还有一件要事,就是给许攸家中行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