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云歪着头打量着她。
空字辈的这三个女尼,外表天差地别,性格也是如此。空敏温柔娴静,像大家闺秀;空方说话直来直去,私底下却精明算计;眼前这位空善,又高又壮,乍一看,跟个武师似的,一开口,才确定是个女人。
她的声音有些尖细,和身材一点都不相符。
“师父,您找我?”
“空善,你带人四处找找,看能不能把净房那断了的板子找到。此事攸关空方的死因,切勿声张。”
空善点了下头,转身就走。
静华师太走回了桌边。
沈清云双手托着下巴,好奇询问:“怎么其他人都是叫您住持,空善却叫您师父呢?”
“空善是贫尼正式收的弟子,自幼跟在我身边,自然叫贫尼师父了。空方和空敏,都是半路出家,并未拜贫尼为师。”
静华师太解释道。
沈清云眨了眨眼:“原来如此啊!那这庵堂里的人,是不是有不少这种半路出家的?”
静华师太点头:“这世道女子不易,不管是未出阁,还是嫁了人的,稍微做得不好,就会被人诟病,甚至辱骂。空方当年刚成亲,丈夫意外身故,被婆家赶了出来,娘家也不容,无处可去,才不得不投奔慈静庵。”
“至于空敏,更惨一些。她原本是官宦世家的千金,自小金尊玉贵地养着,可十几岁时突逢家变,一家子下了大狱,女眷都被充入教坊司。”
沈清云忍不住“啊”了一声。
她猜到了空敏可能是富贵人家的女儿,但没想到,她居然会沦落教坊司那种地方。
教坊司,说得好听是唱歌跳舞表演才艺的地方,但实际上,和青楼无异。
沈清云想到了青青。
青青帮范大人立了功,才得以脱离乐籍,那空敏,又是怎么离开教坊司的呢?
沈清云眨着眼望向静华师太,想听她继续说。
可静华师太却没说太具体的,只说道:“她十年前来到此地,带着放身契,说要出家,我怜其身世,就同意了。”
沈清云琢磨着,静华师太可能是看出了空敏谈吐不凡,又有文化,能帮忙接待那些达官贵人的女眷,所以才会收留她。
当然,也可能人家就是心地善良,慈悲为怀,不忍拒绝。
沈清云又问起了其他人。
静华师太没有任何隐瞒,将庵里每个人的身世,一一道出。
其实大部分人,都是像空方、空敏这样,活不下去了,才会投奔到此出家,但也有一部分,是被扔在庵堂门外,或者是被捡回来的弃婴。
清秀,就是当初空敏在山里捡回来的。
但清秀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她被家人丢弃时,已经三岁多,有记忆了。她记得自己的名字,也知道自己的爹娘死了。
她是被祖父祖母哄骗出来,扔到山里的。
沈清云抿了抿唇。
“怪不得清秀不和其他人一起排字。”
“是,清秀就是她原本的名字。她是个可怜的孩子,这名字,是她爹娘留给她的唯一东西了。”
静华师太的嗓音低低的,半垂的眼眸,带着怜悯和慈悲。
就像正殿中的佛像一样。
“师太救助了这么多人,如再世观音,着实令人钦佩。”
沈清云起身,向她鞠了一躬,同时,心中真诚地希望,空方的死,和静华师太没有关系。
她真的难以接受一边做着好事,一边又做恶事的人。
两人闲话许久,茶也喝了一轮后,白玉突然出现在门外,朝沈清云招手。
沈清云看到她的神情,就知道她有所发现,遂欠了欠身,向静华师太告辞。
她快步走出禅房外,拉着白玉走到一旁无人的角落,低声问。
“发现什么了?”
白玉摸出了一张叠得小小的纸。
“我打破了那个瓷枕,里面除了金银之外,还有这个东西。能被空方藏在金银堆里的,肯定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