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马科夫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跑,一直来到大路边。同时从十一扇窗大院里走出十多个大腹便便的老毛子,恭恭敬敬站在十一扇大门两边。
大秋子:“这么大派头啊?别是皇上来了吧?”
“瞎说。现在都民国了,袁大头都死了。哪来的皇上?”
“傻兄弟,百万街就有皇上。还是个女皇上呢。你看——”
于显龙顺着大秋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十一扇大门广场的南大街上远远来了一辆四匹马的俄式马车。
四匹马都是一水儿的白色大洋马,那马车的车辕车轮车厢金属件儿都是黄澄澄镀金的!甚至车夫手里的鞭杆儿都是镀金的。看了这辆马车,才能领略百万街胭脂沟是产金子的地方。
凡是站在道路两边的人,不管是穿军装的还是穿便衣的老毛子,一个个摘下帽子,右手放到左胸前,低头撅屁股,垂首迎接。
于显龙:“二嫂,你还真没说错。这还真有皇上的派头儿。”
大秋子拍了一下于显龙的屁股:“谁是你二嫂?管我叫姐!别撩饬我哦,姐染上脏病了。”
“啊?这是真的?”
“可不真的。我干的什么买卖?这是什么地方?”
“一会儿我就去买药,我有治花柳的方子。”
大秋子搂住于显龙:“姐不治,染死那帮王八蛋。要是咱能活着逃回去,姐再也不干这买卖了,到时候你给姐姐治好了。我担心白大姑娘——”
小号吹奏停止,金碧辉煌的马车进了十一扇。哈里马科夫等人追着马车屁股进了大院。
于显龙:“机会来了。我去看看白大姑娘,要是有人来你就把尿盆儿摔地上……”
于显龙翻过院墙,转到房后,来到有窗帘的一扇窗下,伸手敲敲窗扇。
窗扇吱呀一声开了。
白大姑娘形容憔悴,目光呆滞,脸上带着血印子出现在窗口。
“小龙……”白大姑娘泪水奔流而下。
“姐,你别伤心。用不了几天我就能摸清出山的路子,你得好好活着。我带着四五个人一直在外边想办法呢。”
“犯不着送死啊。这里是他们老毛子的天下。他们手里有枪有炮,你们千万别惹他们。”
于显龙:“姐,你别担心。我已经有法子了,还差几步咱就成了。”
白大姑娘泣不成声:“老毛子,都是畜生……”
“哼哼,狂龙的名号不是白叫的,只要大家都能活着逃出去。我让他们不得好死!”
白大姑娘:“为我一个人,连累那么多。不值得。”
“不光是你,还有白八爷,还有我爹我媳妇孩子……。他们害我一条人命,我就杀他十个!姐,你信我的话,一定好好活着。”
白大姑娘:“嗯。逃出去,咱们一起杀老毛子!对了,这地方有个皇上是女的。老毛子管着地方叫热勒图加共和国,这个马褡子要当个什么官儿。昨晚在这里跟矿场的胖老板吵起来了,一直吵到下半夜。”
于显龙:“要这样的话,我还真得跟瓦连津斯基搭个搭个了。想办法先弄死这个马褡子!”
“赶快让他死!我可能……”
“怎么了?”
白大姑娘脸色通红:“以后再告诉你。快走吧,别让人发现了。”
按照大秋子指引的方向,于显龙一路走过去,一直走到百万街最东北角,眼看到黑龙江边的拐子山山脚下才发现一片木房子。不过这些木房子跟老毛子那种高大的木刻楞截然两样。
这些房子又矮又小,都是光滑的木板,连走廊过道都小巧精致。临主街还有个过街牌坊,牌坊两边都挂着招牌。一边写着汉字楷书,一边写着弯弯曲曲的行草。
街上有很多和自己打扮差不多的男女,但也有些打扮奇形怪状的男女,头发不编辫子,梳着发髻,衣服长袍大褂,系着束腰。于显龙后来才知道,那是日本人的和服。
这里的女人还穿着木底鞋,男人的鞋也把大脚趾独立出来。
娘是做不出这种鞋来的。
这些男女在一起说话叽哩哇啦地,听不清个数。他暗自担心如果大东医馆也都是这些男女,那真是麻烦了。
怕什么来什么,他迈进大东医馆里面果然都是穿和服的。
于显龙正在仓皇四顾,药柜里面走出一位和服的小个子中年男人,向他一鞠躬:“先生想买点什么?”
中国话,这就好办了!
于显龙也一鞠躬:“您好先生,我……,我有点事情想拜托贵宝号。”
日本男人一笑:“呵呵,到我这来的支那人,您是最礼貌的。在下花田仲。”
“哦,花先生,我不是支那人,是中国人。”
花田仲连连点头:“对对,中国人。在下鄙姓花田,大和民族姓氏两个字居多。”
“和中国的复姓一样。比如诸葛欧阳什么的。花田先生,您这买卖这么多响亮货啊,别的不说就是这棵灵芝,鲜活晶莹,好东西啊。”
花田仲不由得对这个土里土气气宇轩昂的大个子年轻人刮目相看:“先生原来是行家!敢问……”
于显龙:“小的时候稀里糊涂地拜了个师傅,白干了三年苦工,啥本事都没学到。到您这里有点尴尬事想讨教。”
“不敢当。请坐。”
这里坐得也很奇怪,在一扇木质屏风上,画着一个黑色的徽标——菊与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