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说得具体一点吗?”管青想知道徐沫为什么这样说,追问道。
徐沫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记得五年前的奉仙山凌云寨的事情吗?”
“你想说凌云寨的事情就属于善行恶果?”
“没错”,徐沫尴尬的的笑了笑,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五年前泗水豪强大族向徐家通报奉仙山有个匪巢凌云寨,在匪首吴义的带领下打家刧舍,掳掠过往客商,官府数次清剿都无功而返。徐沫认为泗水之地绝不允许匪患存在,于是派人前去了解,发现凌云寨的确存在对抗官府,向过往客商收取钱物的事情。于是亲自带人去把凌云寨剿灭,年过七十的寨主吴义拔剑自吻。徐沫认为凤舞徐家干了一件正天道的大事,便向华夏七星发了信报。今年年初,徐沫再次路过奉仙山,当地数百位衣衫褴褛的百姓拦住她的去路讨要说法。才知道五年前正是因为凌云寨保护周边百姓,他们过着安定富足的生活。真相是周边百姓受凌云寨护佑,对抗豪强大族兼并他们的土地,青黄不接的时候,凌云寨给予他们无条件的支持。徐沫意识到当年的事情办得有些草率。通过这些失去土地沦为难民的人的遭遇,徐沫弄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吴义是秦末英雄吴广的侄孙,秦末战乱时期,许多百姓为了避祸来到奉仙山建立了凌云寨。五十年前,吴义接手了山寨的管理,经过几十年的努力,汇聚到此地的百姓把奉仙山中十几万亩荒地开垦为良田,日子过得幸福安定。泗水豪强大族看到昔日的荒地变成了良田,就想霸占这些良田,于是勾结当地官员欲给凌云寨扣上土匪的帽子,为保证周边上万百姓的生计,吴义答应他们按大汉律十五税一上交赋税,但是在豪强勾结官府屡屡逼迫凌云寨的百姓交纳远超其承受能力的税赋。豪强借机又通过各种手段打压凌云寨。为了让上万百姓能够活下去,不再受到欺压,吴义只能与官府和豪强对抗,一群在奉仙山抱团开垦荒地,只为能活下去的农民,瞬间变成了官府清剿的对象。由于百姓众志成城,地方官府也怕此事曝光,不敢上报朝庭请派大军围剿,无奈之下有人出主意请凤舞徐家出面解决此事,结果徐沫只看到了表面,没有考虑后果,替官府和豪强维护了秩序,上万百姓成为无地的农户,被迫依附于被豪强霸占的土地上勉强度日。由于凌云寨十几万亩良田并没有经过官府登记造册,成为当地官府和豪强嘴里的一块肥肉。直到五年后,徐沫被衣衫褴褛的百姓拦路讨要说法,才搞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为此徐沫一直深感自责,
徐沫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昨晚听了卫国的分析,我才明白,做事需要先看结果,立场不同秩序和道义产生的结果也不相同,有时候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可能带来严重的恶果,如果搞不清这一点,就可能出现以为是善行,却结出了恶果”。
“我说呢,一向视徐家使命为生命的徐家凤娇,今年仿佛变了个人,对中月使的事情也不是很上心,原来五年前的凌云寨的事情让你开始怀疑自己”。
徐沫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情对我的打击很大,如果每一次正天道的结果都和凌云寨一样,还不如什么也不做。我们只看到中月使杀人越货,却不知道他们背后到底是什么,剿灭以后会有什么后果,所以不太积极。加上中月使一事牵涉大汉和匈奴的两国关系,稍有不慎便会带来严重的后果,神仙打架,遭殃的通常是百姓,如果解决了中月使,百姓却受了苦,不管是大汉百姓,还是匈奴百姓,都违背了正天道的初衷”。
管陶点了点头,说道:“何止是你,卫国的观点振聋发聩。我也需要仔细想想,每朝都有视规则和律法为第一生命的法家子弟身居高位,保证律法威严,但是问题也不少,比如过份追求严刑峻法,惩罚为主,几乎没有墨家治病救人的想法。如何让法家所行都产生善果,卫国给我留了一个难题”。管陶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咱们以正天道为目的的行动,不管是维护秩序,还是惩恶扬善大多都基于事情的表面,极少探究背后的因果关系,更没有考虑过后果的善恶。如果徐凤娇能够预见剿灭凌云寨的后果,或者弄清楚豪强大族真正的目的,一定不会剿灭凌去寨。这也是留给华夏七星家族共同的课题。现在我很想知道墨柳听了卫国的观点做何感想,她一个人惩恶扬善的事情比我们两家加起来还要多。不要忘了卫国手上还有她的娇客信物”。管陶说完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问题足够墨柳头疼一段时间,不过不用为她担心,作为墨家武道女统领,墨柳肯定严守墨家代言百姓的底线,有了这个底线,她做的事情不太可能产生损害百姓利益的恶果。只是卫国手上的娇客信物,想想都替她尴尬”。管青笑了笑,接着说道:“昨晚听了卫国的话,我也有些感触,善与恶不看立场,要看结果,结果好就该去做,结果不好,就不应该做。问题是如何才能判断结果的好坏?”
“唉”,管陶叹了口气,说道:“卫国对汉匈战争本质的分析,确有道理。自汉立国,匈奴每一次南下都不是不为了城池和土地,只为抢夺物资和工匠,否则高祖不可能从白登山全身而退。如果匈奴能够得到生存延续的生活物资,也就失去了频繁入寇大汉的动力”。
“算了”,徐沫打断了管陶的话,说道:“这些问题一时半会也搞不清楚,以后做事多点心眼,别帮了一人,又伤了一人。至于这个问题,还是让卫国去想,咱们可没有他那种天马行空的头脑。咱们还是按照他的想法,暗中查探匈奴的锈衣使者,至于怎么处理这些人,只要得到想要的情报,就放他们回去,以中航月的风格,暴露的锈衣使者已经失去了价值,这些人肯定会躲得越远越好。这是我能想到的善果,多一份仇怨对咱们虽然没有什么影响,但是毕竟多了一份歉疚,你们觉得是否可行?”
“不妥”,管青反对道:“如果找到锈衣使者,从他们口中得到想要情报以后,就把他们送到一个可靠的地方看管起来,等这件事情了结,让卫国决定这些人的去留,他的想法我琢磨不透,何况他是以五龙令主的身份给我们分派了任务”。
“只能这样了”,管陶和徐沫点了点头。
管青接着说道:“咱们回去让升平驿的人回去,查探锈衣使者用不了这么多人,不过我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
管陶点了点头,说道:“卫国太自信了,自信的让人不安”。
徐沫回到客栈,准备收拾行装。听到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玄雨门主,心里一喜说道:“姬霖,你来得好快”。
“凤舞门主留言,岂敢耽搁”,姬霖笑了笑,说道:“看到你的留言,我赶了三天路,天还没亮就进了高都城,结果你却一夜未归”。
天亮以后,我赶到了高都城东十五里铺以南三里的地方。马朔、马度和赵时老爷子带的二十几位汉子已等在那里,马度一身戎装,马鞍上挂着一条长戟,一壶雕瓴箭,后背一张硬弓,一幅跃跃欲试的模样。马朔的马鞍上挂着一把硬弩,赵时老爷子手提一柄长刀,其他人都是短刀和硬弩,两辆马车上拉着两台小型抛石机。看来他们喜欢使用弩箭和抛石机,颇有先祖赵奢的风范。
看我到来,赵老爷子一脸的疑惑的看着我,马度问我什么事情,搞得这么神秘,我让他稍安勿燥,马度颇为不满。钟离骑着驭风赶到以后,告诉我桓温并无异常,说明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根据分工,我让钟离回去抵近监视南北货行,准备等桓温收到十五里铺出事的消息后,跟踪寻找关押马月的地方。我和其他人向南绕过十五里铺向东而去。
根据偷听到的情报,推算时间,赵家兄弟想要准时押着货物赶回十五里铺,只能选择走直达邯郸的山谷小道。赵氏兄弟回邯郸的时候,果然选择了这条小路,钟离派两位墨者跟了上去。跟踪的墨者发现进入山谷向东五十里的山梁上有一个山寨,赵氏兄弟进去后,没再出来。两位墨者向南绕过山寨后发现山寨东面也有一个寨门,确定了这条小路直通邯郸。两建寻访多日摸清了小路的基本情况,山谷小道东西长约一百五十里,被中间一道高100多米,宽1000多米的山梁阻断。以前骑马可以翻过山梁进入东面的山谷直达邯郸,后来有人在山梁上开辟了一条曲折蜿蜒的小路,将东西两侧的山谷连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可供单马货车通行的秘密通道。十几年前,一伙盗匪占据山梁修建了山寨,扼住了咽喉要冲,收取那些有急事抄近道的人的买路钱。
山寨离西侧谷口大约五十里,到南北货行八十多里。如果天黑前把货物送到南北货行,赵氏兄弟昨晚应该住在山寨,今天一早从山寨出发,太阳落山前才能赶到南北货行。有了这些情报,我把拦截赵氏兄弟的地点放到了进入山谷三十多里的地方,这时离赵氏兄弟带领的车队差不多有十几里的路程。这样安排有两个好处,一是可以事先安排人截住他们的退路,在狭小的山谷里,兄弟两人插翅难飞,二是有充足的时间做好准备。
进入山谷,到了指定的地点,按照事先约定,马朔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赵时和马度。马度一听跳了起来,说赵家子弟不可能出卖国家利益。老爷子的眉毛却拧成了一个川字,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的反应在意料之中,赵奢的嫡系子孙替匈奴做事,而且做的还是以军器资敌的事情,一旦东窗事发赵家就要承担灭门之祸,老爷子和马度的态度,我能理解。作为赵家上一辈的长子,越时虽然远在高都,但是身为赵家人的骄傲一点没变。虽然不愿相信,但是马朔言之凿凿,老爷子不由担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