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善点了点头说道:“伤口不能包扎得太紧还得透气,我看巨子似有中毒的迹象,什么人打伤了巨子?”
“说起来令人费解”,我把两支墨箭拿出来递给刑善说道:“巨子和统领都是被自家的墨箭所伤,怀疑打伤巨子的墨箭上有毒”。
刑善接过那支墨箭仔细的嗅了嗅,闭上眼睛沉思了起来,过了好一会才睁开眼睛,叹了口气说道:“这种毒药很特别,不像中原和岭南用毒之人常用的毒药,有点像夫余国挹娄部落的毒药”。
刑善又嗅了嗅箭头说道:“仔细一闻,有一种略带腥味的奇臭,应该是用几种动物粪便炼制的毒药,被此药伤到,受伤之处很快红肿化脓,过不了十二个时辰脓肿便会传至全身,二十四个时辰之内必定身亡。不识此毒或经验不足的人根本看不出来人是中毒而亡,通常会认为是伤口感染导致死亡。不过巨子所中之毒并未扩散,看来你用的止血粉能解此毒,可惜不知道是何物炼制”。
“不愧是当世神医,精通药理的扁鹊第六个徒弟子阳的第五代嫡传弟子”,我忍不住赞道。
刑善不仅精通医术,而且对各种毒药也极为熟悉。挹娄人极善用毒,没有人想到动物粪便炼制的毒药可以杀人。数百年后守城官兵熬制粪便涂到箭头上,中箭之处极难愈合,显然源自挹娄人的炼毒之法。
“过奖了”,刑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这些识毒之法乃岳丈淳于意所授。他说中毒者伤口有苦、臭、腥等味道,常为败血之毒,解毒要快。最难解的是无味之毒,无味难知其毒源。只可惜迄今为止我还没遇到过无味之毒。挹娄人善制两种毒药,一种用来杀人,另一种用来狩猎,杀人之毒多以动物粪炼制,味腥臭,解毒须快,先用清水清洗伤口,再辅以清热解毒消痈排脓之药内服,一般情况下中毒之后几个时辰内须清洁伤口,否则神仙难救。狩猎之毒从植物中提取,动物中箭后由于被毒药麻痹神经从而无法逃脱。这种毒药和盗匪所用的毒药有点相似,致人昏迷却不伤人性命”。
刑善说完在一块巴掌大小,打磨的非常光滑的树皮上写下几味草药说道:“天一亮去药店把这些草药抓来煎服,一日一剂,连续服用三天可解此毒”。说完他又从木箱中拿出一个麻布小包递到我手里说道:“差点把正事忘了,一会把这个给墨柳服下,这次专程前来给巨子送这包药,不想却遇上巨子和墨柳遭人毒手”。刑善说完叹了一口气。
我接过麻布小包,感觉轻飘飘的没什么份量,有点好奇于是问道:“这药治什么病,墨柳看起来身体康健,不像有病需要吃药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这药治什么病”,刑善摇了摇头说道:“岳丈去世前,留下这包药叮嘱我们要在丙午年底前将药送到墨家巨子手中,让其给墨柳服下。一个月前我发现离丙午年底只有三月有余。于是托人四处打听墨家巨子消息,还是玄雨门主带你来的时候告诉我墨家巨子在临淄,便离开河内去了临淄,结果又扑了个空,客栈的掌柜告诉我巨子可能来了高都,于是日夜兼程赶到了高都,却不想碰到巨子和墨柳同时受伤。我观此药不像寻常药石,但是岳丈不肯告诉我药方和用途,只说此药有违天道,不应流传于世”。
“有违天道?”我疑惑的看着刑善。突然想起墨柳十三岁时的遭遇,明白了有违天道的含义。让人忘记过去,或是忘记过去某一阶段的经历,就是违反天道。不让墨柳记起那个惨痛的经历是大多数人的选择,这包药就是对墨柳的保护,淳于意应该知道二十年前服用的药物可能慢慢的失去药性,被封存在记忆深处的惨痛经历随时会冲进墨柳的脑海,所以在离世前特意交待刑善做这件事。想到这里,我对这位故去的名医充满了敬意,作为一位名留史册的医者,他明白这种惨痛的记忆带来的可怕伤害,即使采用有违天道的方法也要去做,这才是真正的医者仁心,大爱无疆。
刑善夫妻离开的时候已近子时。对升平驿的掌柜来说这种级别的神医驾临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一直派人守在跨院门口,见我把刑善夫妻送出跨院,掌柜就把夫妻两人接走了。
回到房间墨霏和墨雨却一脸忧色,看我进来墨雨忧心忡忡地说了墨柳的情况。原来呼吸均匀,仍处在昏迷中的墨柳时不时会说几句梦话,而且嘴里喊着不要不要,一脸惊恐好像梦到了可怕的事情。墨霏和墨雨知道二十年前她遭遇过什么,认为墨柳一定梦到了不堪回首的场景,担心她随时会醒来记起那段慘痛的往事。
的确有这种可能,现代社会有些人因遭遇意外而失忆的人会反复梦到失去的记忆碎片,再次遇到重大变故和刺激惊吓有可能恢复记忆。墨柳的情况完全符合这种情况,身受重伤,而且打伤她和墨凡的人可能就是她心中的至爱,明媒正娶了自己的夫君夏天。对她来说已不仅是打击,而是心灵遭到了重创,这种情况下,梦到不堪回首的往事,甚至恢复记忆的可能性大增。想到这里,我问墨霏墨柳是否能喝水。确定墨柳能把滴进嘴里的水咽下去,我把刑善交给我的药拿给墨霏,说道:“你们把这包药化水后给墨柳服下,这是当年救醒她的神医淳于意专门留给她的,刑善夫妻来找墨凡就是为了送这包药,这包药应该能够阻止墨柳记起那段往事”。
姐妹两一听,脸上的阴霾顿时一扫而光,接过药离开了房间。而我也感觉了饥饿,于是起身去了客栈的前堂。刚出跨院,一个伙计端着一个托盘迎了上来,看到我笑了笑说道:“掌柜让我给你们送点酒菜,感谢你们让客栈避免了一场祸事”。
原来掌柜请刑善夫妻给自己久婚不育的夫人看病,得知墨凡和墨柳在客栈受伤,认为若不是我们及时赶到,客栈有可能背上人命官司,于是让伙计给我们送来酒菜以示感谢。话虽如此,但我觉得受之有愧,即使我们没有来到大汉,墨凡和墨柳也会来到高都城住进升平驿,然后被化名夏天的禽虓打伤,不会出现掌柜担心的人命官司,因为救人的人肯定会来,只不过比我们晚到了一个时辰。当然,这话不能说与他人,说了也没人信,于是我接过了酒菜。
睡觉的时候。墨雨和以前一模一样自然不会放过我,我也乐得和姐妹重温爱情仪式。激情过后,墨霏不放心去了墨柳的房间。墨雨却沉沉的睡了过去,我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最后索性穿好衣服起身来到院子。仅仅过了一天,月亮看起来已不是弦月,看起来有点像椭圆形的银色盘子,看着这个时不时变幻身形有时还隐藏起来的家伙,心里已经没了最初的好感,浪漫的月圆之夜已经成为一种心理负担。本以为经过一年多的奇异经历,自己有能力面对未知的世界,当未知猝不及防的来到眼前,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做好准备。如果早一点给墨霏和墨雨弄两匹好马,就可能避免墨凡和墨柳受伤。不过,想到这里我又犹豫了,如果我们及时赶回,就能阻止这一切发生吗?历史会因为我们的介入而改变吗?那个盛产皇米的村庄经历的一切,如果不是我们投宿,会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到底是历史因我们而改变,还是历史为我们重新规划了轨迹。
想到这里,下意识的将手伸进了口袋,才发现这个时代还没有烟草这个在我思考的时候可以助我一臂之力的东西。一千五百年以后,华夏大地上才会出现烟草,现在除了戒烟,没有一点办法。就这样我坐在院子里胡思乱想禽虓为什么突然向墨家发难,他有什么计划等问题,直到东方的天空开始泛起一丝亮光,一丝困意才袭上心头,回到屋里倒头睡了过去。
感觉没有睡多久,听见有人叫我,睁眼一看已经日上三竿。墨霏说墨凡已经醒了叫我过去。我一骨碌爬了起来冲进墨凡的房间,他已经睁开了眼睛显得有些虚弱。我让墨霏去端一碗粥,他却摆了摆手示意我坐下,然后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一定想知道是谁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