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宸锋丝毫不觉意外,似乎早就料到秋渐离会有此一着。他憋住笑,看秋嫣然又跳又闹,揪着秋渐离的鼻子问他为何要不战而屈。秋渐离也不生气,好脾气地说好话赔笑脸,说自己如果逞能上场,不少个胳膊少个腿是下不了场的。秋嫣然嘴上说着不信,到底是松了手,撅着嘴闷闷不乐地坐着。原先她是要报名的,被秋渐离一口拒绝了。秋渐离说,千机阁的规矩是保持中立,只贩卖消息,不插手江湖恩怨。一旦上台,势必与人结仇结怨,有违祖训。而他之所以答应参赛,不过是为大会捧捧人气,并不做他想。秋嫣然知道他说得在理,虽不情愿,也还是依从了。
空谷大师双手合十,口诵佛号:“各位施主,这次武林大会的目的是以武会友,选出一个武功高强,心胸宽广,有领导才能的人将武林引上更为光明的前途,为苍生造福,而非以一己之好争高低胜负。秋阁主清楚自己的实力,不愿造成无谓的牺牲,伤了彼此的和气,自动放弃乃明智之举。苏城主获胜,靠的是以往积累下的名气和自身的实力,也没有不妥。各位施主切莫为了看热闹而丢了初衷。”他的这番圆场话说得委婉平和,既成全了秋渐离,又给了苏舜卿台阶下,合情合理得无可挑剔。
喧哗声小了。空谷大师又说了几句,端木羽辉和石中堂就开始过招。
无影门靠暗器挣得六大门派的一席之位,身为掌门的石中堂自然不会是泛泛之辈。他内力深厚,剑术精湛,一手七巧梅花针已使得出神入化,无人能与之比肩。自云影鹤壁、名剑山庄、千机阁和万马堂相继换了掌门后,六大门派就只剩他和仙鹤门的白婉姝属于前辈了。
既是前辈,江湖经验自然老道,心思也要深沉得多。他深知自己在体力上拼不过年轻人,便借着暗器不断增加跳跃躲闪的次数和高度,以消耗端木羽辉的体力。奈何端木羽辉也不是吃素的。她上任不足三年,端木家的声望空前高涨,靠的不是她的智慧与才华又是什么?她步法奇快无比又变化多端,石中堂的飞针根本奈何不了她,而她那年轻的身体里潜藏着的旺盛得过头的体力反倒逼得石中堂连番退让。
石中堂突然想起,端木羽辉的贴身侍卫飞影,年纪轻轻就已靠轻功在江湖扬名立万。据说他的速度只有淑妃娘娘身边的野烟能比一比。可想而知,作为主子的端木羽辉,又该拥有怎样惊人的速度?他看着眼前端木羽辉快得已分不清虚实的重影,忍不住慨叹江山代有才人出。端木羽辉的剑从他眼前划过,他在那锃亮的剑锋上看见了自己与年龄不相符的苍老面容和白多黑少的头发,还有自己特意为此次盛会裁制的宝蓝色衣衫,心中黯然:时光催人老啊!年轻时披块破布也有几分逼人的威严,现在却被这一身锦绣夺去了颜色!老了,该退位让贤了!他萌生了退意,下手便没那么狠了,最后被端木羽辉击中要害,伤了胳膊。
端木羽辉立马收剑,抱拳道:“羽辉多有冒犯,望前辈海涵!”
石中堂摸着胡须,连声道:“无妨,无妨。比武场上无大小,我输了就是输了。”
“羽辉侥幸胜得一招半式,哪敢跟前辈论输赢。”
“你不必谦虚。我虽然老了,但还输得起。你爷爷好眼光啊!当初为了推你上位,他凭一己之力排除众议,可没少花心思少生气。好好干,争取将云影鹤壁发扬光大,别辜负你爷爷的心血和希望!”
“多谢前辈教导!羽辉一定踏实前进,不忘初心!”
两人各自入座,心情都颇为愉快。石中堂愉快,是他终于要卸下重任,像端木云端那样一身轻松了。这些年,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只为将无影门发扬光大,为门下弟子谋个荷包鼓胀。世人常拿他与端木云端和柳清扬作比,说他仁义与豁达不及端木云端,侠气和豪迈又不如柳清扬。他们哪里知道,不是他不想侠义不想豪爽,是他没那个资本。无影门的家底薄,养的人口却不比云影鹤壁和名剑山庄少,他若不精打细算,日子该怎么过?他的奔波劳碌,几人能体谅?连他最得意的弟子叛出师门这种剜心的事,他都无人可说……他喝了口茶,仔细咂摸那淡淡的苦味,笑了:以后,我也可以依着心意,做点自己喜欢的事了!
端木羽辉愉快的原因就简单多了:一半是因为实现了与端木云端的约定,一半是因为有可能与柳宸锋交手。
两场比斗下来,天色就不早了。空谷大师宣布散场,明日午时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