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剑就不必了。伤了姑娘,我兄长会不高兴的。我玲珑公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我兄长不高兴。也是姑娘命好,竟与我兄长是旧识。不然……哼,你早死了八百回了。”
“你兄长是谁?我印象中可没有哪号人物能让你玲珑公子俯首。”
“这个嘛……咱就别闲聊了吧!姑娘你听,好像是萧思源在哭。他在为谁而哭?莫不是为了萧逸?”曲玲珑爽得不得了,揣着两手道,“萧逸有生存之道,脱身之策,不知道萧思源有没有?他是萧逸的亲儿子,得其真传,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野烟脸色一变:“小王爷什么时候进的宫?”
“不就是早先那会进来的?姑娘还不知道吧,他压根儿就没出宫,一直猫在清和宫小后门的花丛里偷听偷看呢!”
“撒谎!小王爷是外男,不奉召不能在宫里过夜。他知道规矩,不会明知故犯。”
“那姑娘以为我为什么要那么大声跟你说萧逸进宫的事?就是为了让他知道,他最爱重的养父正被他最憎恶的亲爹训斥。你说这小子也是,干嘛那么好奇?非得亲自验证。”
“你混蛋!”野烟双手发抖,连剑也握不稳了。“他都知道什么?”
“你和淑妃拼命隐瞒的事他都亲眼看见了,是不是有点糟?别一副要吃人的表情,这事可与我不相干,是上官媃。她派两个小宫女等在萧思源出宫的必经之路,再装作闲聊,无意间将萧尧和萧露蕊的媾和之事说漏嘴。这种操作对你们这些天天都在钩心斗角的人来说,连伎俩都算不上吧?充其量就是勾勾小指头的事。”
夜晚很凉爽,汗水却已经湿透了野烟的衣衫。她快速理清思路,也没理出一条可以保全萧逸父子的办法:没有皇命,小王爷夜宿皇宫,是死罪;没有奉诏,宁王深夜入宫,这也是死罪。若小王爷再出言不逊,冲撞圣驾,以圣上的性格,后果不堪设想!如果娘娘在这个时候面圣,圣上定会怀疑她与宁王暗通款曲,才会在无人知情的情况下赶去搭救。后宫与前朝串联,这在历朝历代都是大忌,何况是圣上?这件事不能让娘娘知道!不然,她定会不计后果拼死相救。我该怎么办?我能做点什么?我什么也不能做。因为我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娘娘。为了娘娘,我只能等,只能忍,只能假装不知,只能听天由命!野烟的心乱了!她看着握剑的手,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心碎神伤。她又想起那个人来,心中一声叹息:要是你在就好了!你那么沉稳,那么机智,一定能帮我化解危机。可是,你在哪儿?
曲玲珑摇着扇子,悠然远走,仿佛是月下散步那般快活。
野烟没有追,她得赶回清和宫,封锁消息,稳住慕容瑶。
墙边冒出两颗人头,赫然是秋嫣然和洛闻。两人看着一地死尸,心里有着不同程度的惊讶。秋嫣然道:“都说玲珑公子手黑心狠,还真不是谣传!瞧瞧这七零八碎的,他也真下得去手!”
洛闻道:“他若下不去手,就不是玲珑公子了。可惜了了,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秋嫣然翻了个白眼:“我已解了你的符咒,你可以走了。别总跟着我,阴魂不散!”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我又没说要跟着你,你没权利赶我走。”
“既然是一人半边,那你别待在我身边。孤男寡女的像什么样?”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这话可是你当日说的,别假装不记得。”
“不拘小节不等于没有界限。你是魔族,我必须跟你保持距离。”
“原来你是嫌弃我的出身不好!”洛闻神色一暗。“我是个无根的人,在哪里流浪没有分别,我跟着你不过是想有个伴。既然你嫌我碍眼,那……那我走就是。江湖险恶,凡事你要多长个心眼。”
秋嫣然见他落落寡欢,心就软了:“算了算了……你愿意跟就跟着吧!我秋嫣然交朋结友从来不看门楣,更没挑过高低贵贱,只是眼下的局势不许我随性而为。万一被人知道了你的身份,不光千机阁有麻烦,名剑山庄更是会被武林同道口诛笔伐,是非缠身。”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活在这茫茫人世中,你我都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希望你能体谅!”
洛闻的失落本是装出来骗秋嫣然同情的,现在看她当了真,反倒不好继续作假,也生出了几分真心:“我知道的。我会小心行事,不让别人看出端倪。”
“走吧,去永昌殿转转,我不能白来一遭。”秋嫣然眼瞅着满地的尸体正融化为水,心生恻隐,叹道:“我大老远跑来,原本是为见识上官媃的咏秋赏花会,结果却误打误撞看了这幅百花凋零图。前一刻还美目流盼,活色生香,下一刻已是黄泉亡灵,地狱游魂。草木知秋,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生,什么时候死。人活得还不如草木,生不自知,死不自由!”
“草木虽知秋,却同样无法知道赏花人何时才会到来,也不知道它们最后的命运是被拈在手,藏入袖,还是弃于尘。滚滚红尘,世间万物,各有各的不自知,各有各的不得已,各有各的不自由。姑娘又何必为人类悲观?”
秋嫣然结结实实看了洛闻一眼,心想:正经起来的时候倒也不那么让人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