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先勇一听,脸都绿了。
这要是那母老虎找不到公老虎,持续叫唤一个月俩月的可咋整?
“哎呀,这可咋整?大家伙儿都帮忙想想主意啊。”
众人闻言,全都摇头,开什么玩笑,那是老虎,山大王、山神爷,那是一般人能对付的么?
“郑叔,不行的话,就先停工吧,工人的安全要紧。
另外,赶紧往局里报,听听局里啥意见,这事儿咱扛不住。”盛希平叹口气,最后给出个主意。
“停工?不行,不能停工。
本来今年这活就干的慢,生产目标完不成,这要是再停工,那不更干不出活来了么?”
冯宝升一听说要停工,立刻就炸了。
“不停工?不停工你去干活啊?工人都快吓死了,谁敢冒着生命危险上山干活?你去问问,哪個敢?”
郑先勇也不乐意了,开什么玩笑?工人的命就不是命咋地?
“不信,你出去喊一嗓子,看看外头有几个敢答应,敢上山的?”
几句话,把冯宝升怼在那儿了,气的他脸色胀红,却又无可奈何。
是啊,人家工人上班挣钱的,也不是把命卖给林场了,明知道山上有老虎,谁胆子那么大还敢上山啊?
“这可怎么办啊?”急的冯宝升跟没头苍蝇差不多,在地上来回走。
“我就说,找保卫科的人来,上山直接把那老虎干死就完事儿了。
这么耽误下去,今年生产计划肯定完不成。”
郑先勇翻了个白眼,“都不用说打死老虎犯不犯法,咱就是说,林场保卫科那几个人,有那能耐么?
上山打虎?你让他们上山喂老虎去吧。”
倒不是郑先勇看不起保卫科那几个人,主要这维护治安和进山掐踪打围,那是两码事儿。
术业有专攻,保卫科那几个人枪法再好,可是不懂打猎的诀窍,进山打老虎?那不纯开玩笑么?
“咱林场不是有能人么?盛希平,你不是出了名的会打猎么?
场里给你枪、子弹,你带着你家的狗,上山把那老虎打死得了。”
冯宝升忽然想起来,之前有人跟他提过,盛希平是打猎的好手,那这事儿肯定落在他头上啊。
“冯书记,你不懂打围是怎么回事儿。
且不论打死老虎犯不犯法这事儿,咱就说领狗打虎,那狗闻着老虎的气味儿,就吓的拉拉尿儿。
你指望狗?那不扯淡么?
老虎那玩意儿最特么坑,明明实力强悍,非得搞偷袭,随便往哪里一猫,等你到跟前儿了扑上去就是一口。
这玩意儿我可不敢照亮,闹不好小命儿都没了。”
“再说了,这老虎只是过来叫了两声儿,没咬人也没咬牲口。
那匹马是被惊吓到乱跑,让木头给撞断的腿,跟老虎也没有直接关系。
这事儿,就算报到上面去,也不可能让咱打虎。
书记,你可别害我,我这上有老下有小,有媳妇有孩儿的,还不想作死呢。”
盛希平那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连忙拒绝。
那只老虎很有可能就是花花,他费心养大的,再去打死?开什么国际玩笑?
如果那老虎真的是花花,盛希平敢断定,它肯定不会伤人也不会伤牲口,应该就是路过,指不定过几天就转悠别处去了。
“那怎么办?现在伐区有老虎出没,咱今年这活就不干了咋地?”冯宝升又急又气,眼睛都红了。
“所以我说先停工,往上级报啊,看上级啥意思呗。”
盛希平一耸肩膀,生产任务爱完成不完成,反正挨批的也不是他,管那些闲事呢。
众人商议了半天,也没议论出个结果来,最终没办法,只能暂时停工,然后往局里和省里报告,听从上级领导指示。
可就像盛希平说的那样,老虎一没伤人,二没咬死牲口,这事儿报到上面去,上面也给不出个解决的办法来。
东北虎受到保护,无极特殊情况,绝对不允许打虎,前川林场这种,并不在极特殊情况之内。
省里头开会研究了之后,给了指示,让前川林场想办法驱赶老虎,但不允许打伤打死。
这又是上报,又是开会研究,等到省里指示下来,都四五天之后了。
冯宝升千等万等,就等来这么个指示,真的是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来。
再怎么上火也没用,上级领导已经有了指示,就得照着办啊。
于是,冯宝升和郑先勇又把盛希平叫来,问盛希平,有没有什么办法,把老虎驱赶走,让工队可以正常开工。
“领导,这事儿我也没有啥把握。”盛希平挠挠头。
“要不然,咱试试用炮崩?下山去弄点儿二踢脚啥的,工队进山干活的时候,先在林子周围放一圈儿炮仗。
但凡野兽,都怕火药的气味儿,或许能有用。”
不想停工,又不能伤了虎,那就只能用这个办法了,盛希平也没别的招儿。
冯宝升一听,眼睛一亮,是啊,野生动物都怕火药的气味儿,那炮叮当一响,啥野兽也得吓的蹿。
“快,赶紧让人去淘登炮仗,别管什么炮了,有多少划拉多少回来。”
就这样,场里赶紧打发了人,去松江河、东岗划拉了好多炮仗回来。
这回,大家伙儿心里似乎有底了,早晨开工干活之前,先安排人,上山去围着伐区周围放一圈儿炮仗。
那家伙,热闹劲儿都赶上过年了。
还别说,放了炮仗再开工,果然没有啥响动了。
大家伙儿提着的心,也逐渐放了下来,都说可能老虎早就转悠到别处去了。
结果,刚干了三天安稳活,第四天傍晚的时候,六工队那边的伐区外围,又听见老虎的动静了。
这次得亏是牛马爬犁都空着呢,即便如此,牛马也是吓的四处乱窜,把赶爬犁的工人给踢伤一个,撞伤一个。
得,这下又不用干活了,停工吧。
于是第二天休息,场里领导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也不知道谁提出来,要不行的话,就先把牛马套撤下去得了。
这老虎一来,受影响最大的就是牲口,牲口一受到惊吓,不知道能出啥意外呢。
莫不如撤下来,六个工队重新编成三个工队,那机器总不至于怕老虎吧?
“不行,不行,本来咱今年这作业进度就慢了不少,这要是再撤下去牛马套,那不更干不出来活了么?”
冯宝升不同意,觉得这样安排不合理。
六个工队重新编成三个,别的都好说,那工队长呢?
他费尽心思才提拔上来三个人当工队长,这要是撤了,人家以后还能给他办事儿么?
冯宝升坚决不同意,众人争吵半天也没结果,最后还是郑先勇出来和稀泥。
“得,这都快七点了,大家伙儿还没吃饭呢,饿着肚子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
要不然这样吧,咱先去食堂,吃点儿饭,然后再慢慢商议。”
就这样,一行人出了临时调度室,去食堂吃饭。
这个点儿,工人们早就吃完饭了,有的人已经回宿舍休息,还有一部分人,聚在食堂里闲聊侃大山。
“咱们这些人,多数都是父母建国后闯关东过来的。
别说咱了,就连咱爹娘,都没咋见过以前长白山里的老木帮干活。
我听我师娘说过,在过去,那些木帮入冬上山伐木之前,必须得弄一个祭拜山神的开山仪式。
要摆上猪头上供,要焚香祷告,还得喝鸡血同心酒,所有木帮的人,全都得诚心跪拜山神爷,共同起誓,然后才能开工伐第一棵树。
要是第一棵树伐的好,没有打柈子,没有上挂,就预示着这一季顺风顺水,啥事故都没有。”
盛希平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正跟人家白话呢。
“真的假的?没听说过啊?”周围的人听了,一脸不可置信。“这不迷信么?”
“迷信不迷信的,那要看怎么说了。”盛希平摇了摇头。
“做人啊,要知道感恩。
咱长白山里的人,祖祖辈辈靠山吃山,年年从山上砍木头卖钱。
是这长白山养活了咱山里的人,难道咱不应该感恩这长白山么?”
“另外,老辈人给咱们留下了这么多砍树、伐树的经验教训。
保佑了我们世世代代安全生产,少出安全事故,难道我们不应该对先辈感恩么?”
盛希平往周围瞅了瞅,问道。
这话一出,场面一下子就变了,周围的人全都静了下来。
没人再嘻嘻哈哈,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严肃了起来。
“应该,确实应该感恩这片山林土地,感恩咱们的先辈。”
这时候,郑先勇的声音,从食堂门口传了过来。
“哎呦,书记,场长,我们刚才就是在胡侃乱吹,瞎说的,可别往心里去。”
众人回头往门口一看,吓了一跳。
好家伙,场里这些领导啥时候进来了?王建设机灵,连忙开口解释,就怕人家误会他们在这宣扬旧思想、封建迷信。
“不,不,我觉得盛希平同志刚才说的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