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原本推着老爷子的家庭保健医开口了。
“吴老听说,玉华姑娘的朋友来了,说什么也饿不在屋里呆着,非得要过来看看不可。
我犟不过吴老,就只能推着他过来。”
吴玉华是吴家这一辈儿唯一的女孩,最得老爷子欢心。
一听说吴玉华的对象来了,老爷子哪里还能在屋里呆着,非得过来看看,给孙女把把关不可。
吴玉华一听,连忙就把盛希康给拽过来了,“爷爷,你看,这就是我对象。
盛希康,吉省抚松那头的人,跟我一个学校,比我高一届。”
盛希康也蹲下来,仰头看着轮椅上的老爷子,“吴老您好,我是盛希康,见到您非常高兴。
您是老英雄,刚刚还听到您当初的事迹呢,让人肃然起敬。”
吴老瞪大了浑浊的双眼,仔仔细细打量了盛希康一番,然后费力的抬起左手,摸了摸盛希康头顶,又拍了拍。
“嗯,嗯,好,好孩子。”老爷子点点头,像是对盛希康挺满意。
“留,留饭。”吴老仰起头,对大儿媳妇说道。
“嗯,知道了爸,刚才我就说了,要留他们在家吃顿便饭。
爸,你放心吧,我们会好好招待小盛的。”喻文兰连连点头应道。
老爷子好像是挺满意,点了点头,然后让人推着他回屋休息去了。
本来,盛希平哥俩要告辞离开的,可是吴老爷子说话了,二人也不好再矫情推辞,只能顺水推舟留了下来。
开饭时间还早,众人坐下继续说话聊天。
“吴伯父,莪想问一下,吴老这个状态多久了?”盛希平貌似不经意的问了句。
“哎,别提了,家父年轻时打仗,留下了不少病根,这些年一直在休养。
年前突然中风,幸亏抢救及时,好歹保住命,可是这半边身子不好使了,嘴也有些歪,说话不清楚。”
提起老爷子的病症,一家子都忍不住叹气。
“照这么说,吴老发病时间不长,假如找对了方法,应该还能治好。”盛希平试探的说道。
吴秉义闻言苦笑,“医院那头也使了不少手段,什么针灸啊、康复训练啊,药也是一直在吃,可就是没什么效果。
主要是岁数太大了,身体机能不行,以目前的医疗条件来说,只能慢慢养着。”
盛希平点点头,像吴老这样的身份,给他治病的肯定都是最好的医生。
这些人要是都没办法的话,这个毛病还真是不好治了。
“那偏方呢?没试试么?”盛希平继续问。
“哎,也试了,自打老爷子出院,我们一家子就四处打听名医、偏方,想办法给老爷子治病。可是都没啥效果。”吴秉义也忍不住叹气说道。
“有个东北的老大夫,给我们说了个东西,叫什么悬羊血。
听说是长白山地区特有的动物,说要是能找到这玩意儿,说不定好用。
可后来我们一打听,这种动物,早在清末就见不着了,现在还上哪儿弄悬羊血去?”
吴秉义边说边摇头,父亲英雄一辈子,到老落得这般,为人子女的心里难受。
作为子女来说,但凡有一线希望,谁不想老父亲好起来啊?可这药方出的也太悬乎了,根本不可能。
“准确的说,那不叫悬羊血,应该叫萱羊。”盛希平心头一跳,几乎是下意识的,一句话脱口而出。
“萱羊?什么是萱羊?”吴家兄弟闻声站了起来,异口同声问道。
盛希平仔细回忆着从师娘那里听来的典故。
“萱羊,据说是长白山里的一种早已灭绝的动物,它生活在悬崖峭壁上,甚至爬到一些树上。
据说长的跟山羊有点儿相似,头上的角比较大。”
有人说,萱羊睡觉是用角挂在树上,所以又叫悬羊,可也有人说,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本草纲目》中记载,“角细者谓之萱羊”。世人所说有奇效的悬羊血,实际上应该是萱羊的心肌血。
萱羊心肌血制成干粉,据说有止痛的奇效,效果是医院用那些麻醉剂止痛剂的好几倍。
据说,清朝末年,奉吉勘界委员刘建封,受命踏查长白山。
在寻找三江源时从马背上摔下来,把后腰摔坏了,在河边修整了四天,疼的动弹不得。
他手下的人,在当地猎户的陪同指引下,打到了一只萱羊,将萱羊血焙成粉给他喝下去,竟然很快就好了。
之后猎户又给刘建封弄了些虎骨胶,他吃完身体好了起来,继续踏查长白山。
这件事,被刘建封详细的记载在《长白山江岗志略》中,也是为数不多,关于萱羊的文献记录。
当然,关于萱羊血的传说,很多。
什么当年老罕王受了重伤,就是喝萱羊血治好,又重新征战沙场。
还有说什么当初张大帅受重伤,也是喝了萱羊血好的。
还有说当年慈禧想要找萱羊血,派出去很多人到长白山,一无所获的。
反正各种说法都有,在民间广为流传,但是真正见到萱羊或者萱羊血的人,很少。
“小盛同志,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难道说真的有悬羊血?”吴秉忠兄弟神情激动,一脸期盼的问道。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在我们长白山地区,有一种人被称为老山狗子、老洞狗子。就是那种在深山老林里居住,远离人群的人。
这些人多数性格孤僻,会打猎捕鱼,在山里从事最原始的渔猎生活。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从人家那里听来的。”盛希平目光微闪,随口道。
“哎呀,希平,那你能不能帮忙给打听打听,哪里能弄到萱羊血?
要是真的能有,出多少钱,我们也乐意。只要能让老爷子好起来,别遭这些罪,什么条件我们都能答应。”
吴秉忠和吴秉义都激动的不行,两步上前,抓住盛希平的手,说道。
“据说这种动物已经灭绝了,我也只是听说。
回头,我帮着打听打听吧,也别抱太大希望,毕竟这就是传说。”盛希平沉吟许久,才点头答应了。
“谢谢,谢谢,希平啊,那就让你费心了,不管能不能找到,我们都承你的情。”
吴秉忠握着盛希平的手,激动之下力气不小,盛希平的手都让他给握的发白了。
“应该的,应该的,吴老是英雄,英雄暮年,也不该如此。但凡我能帮忙的,一定尽力。”
盛希平不着痕迹的慢慢抽出自己的手,点头应道。
吴秉忠可能是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尴尬笑笑,“来,来,希平,希康,坐下,咱坐下说话。”
众人重新坐下,各自情绪也恢复了些。
喻文兰招呼人,重新上了茶水,又嘱咐保姆,晚上的菜,再加几道。
这次茶水送上来,盛希平哥俩没再客气,而是端起了茶碗,抿了两口。
经过刚才萱羊血的话题,吴家人对盛希平兄弟的态度,热络了不少。
吴秉忠少不得要打听打听,盛希平往日都做什么,为啥会对打猎这些事情知道这么多。
“爸,这个我知道,希康说过,大哥也是名出色的猎人,打过好多野猪、黑瞎子,他们家还养过一只老虎呢。”
不等盛希平说话,吴玉华抢着说道。那语气里的骄傲劲儿,就好像盛希平是她哥哥那般。
“哎呦,真是没看出来,希平年纪轻轻,竟还是个好猎手呢。养过老虎?这可不得了啊。”
吴秉忠惊异的看向盛希平,眼中有赞赏之意。
“我们林场跟一个村屯挨着,那屯子里不少猎户,我小时候跟着师父学了点儿打猎的本事。
前几年当知青待业嘛,除了冬天上山伐木,闲着没事的时候,就上山去,打点儿野鸡野兔啥的。
偶尔也能打个野猪、黑瞎子,反正就是家里改善改善生活。”盛希平笑笑,语气平淡的说道。
“至于那虎,是我们上山捡了只小虎崽,母虎被棕熊给咬死了。
那虎崽还没满月,不能大老远往省里折腾,就找了只刚下崽子的母狗给喂着,不想还真就养大了。
大概养了半年吧,那虎就放归山林了,现在就是偶尔还能遇见。”盛希平一边说的时候,瞅了眼盛希康。
这臭小子,啥都能往外说,打猎的事说就说吧,花花的存在怎么也往外咧咧?
万一让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花花和娇娇壮壮岂不是危险?
“哦,原来是这样,也好,那老虎毕竟是野生动物,放归自然是对的。”
吴秉忠点点头,对盛希平也多了几分欣赏。
“不得不说,令尊令堂,都不是一般人啊,教养出来的孩子,个顶个儿的出色。”
吴秉忠十几岁就参军打仗,没多少文化,现在这点儿知识,都是后来在军事学院里学来的。
他一辈子最敬佩的就是有本事的人,从盛希平这几句轻描淡写的话里,吴秉忠听出了背后的凶险。
能在深山老林里讨生活的人,都是深藏不露,了不起。
同时,吴秉忠也对盛希平答应帮忙寻找萱羊血的事,多了几分信心。
说不定,这小伙子真有啥办法,若真是如此,老爷子康复有望。
毕竟,当年那些老人,到如今留下的不多了,老爷子能健健康康多活几年,那是吴家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