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不语。
张首辅接着说道:“你并非来给祈年和暮夏道歉的,但既是想着拜访,该是听闻了些我的事,你潜龙殿的行为其实很刻意,我不管你最终目的是什么,陛下没有怪罪,我也懒得理会。”
姜望问道:“首辅大人对我父亲姜祁的事了解多少?”
张首辅微微眯眼,说道:“姜祁修行资质差,也就长得好看,且行事张扬。在前诸国皇室后裔里,算是最有名,且过得最好的,同时也是跟着吕涧栾入覃的那些诸国皇室后裔最敌视之人。”
姜望面露不解。
张首辅说道:“很简单,漠章战役后,诸国休养生息,而隋太宗有了要把诸国力量全面接受的野心。隋国是后来者,前诸国哪一个都比隋国底蕴深厚,但相应的,面对漠章,也损失最惨重。”
“在当时,隋国力量更强盛,隋太宗又堪称枭雄,直接让诸国分崩离析,可以说,大隋是前诸国后裔不共戴天的仇人。”
“可隋太宗手段高明,诸国成了他的棋子,很多是相互征伐而亡,等于是兵不血刃。”
“因此这些王朝的后裔没有对大隋多么仇视,因为在他们心里,仇家另有其人。”
“吕涧栾便是覃国的皇子,有他牵头,直接覆灭在隋军下,或者知晓些真相的诸国皇室后裔,纷纷响应,他们毫无疑问想汇集诸国所有人对抗大隋,但没有成功。”
“更是因为隋太宗把虚伪二字做到了极致,他一边剿灭诸国,一边又帮助这些人,让部分诸国残余感恩戴德,毕竟吞并天下王朝,难度极高,大隋也需要更多力量,这些人就成了大隋手里的刀。”
“种种缘由吧,哪怕某些事情被吕涧栾察觉,揭露出来,仍有很多人不信,要么保持中立,或者残余力量所剩无多,就算信了,也不敢冒险。”
“毕竟那个时候,有些人已经身不由己,更愿意苟延残喘。”
“祁国残余力量便选择了大隋,吕涧栾在前谯旧址建立西覃,隋覃麾下都有部分诸国力量,双方展开拉锯战。”
“大隋有国师,但轻易不曾露面。”
“西覃有剑圣,也有很多强大的修士,再加上隋太宗薨逝,隋新帝固然也颇有手段,完成了大半诸国力量归隋的盛举,可一朝失策,西覃日渐壮大,终是成了二虎争雄的局面。”
“西覃境内诸国皇室后裔会仇视归顺大隋的诸国皇室,自是理所当然的,在他们看来,这些人既蠢又可恨,帮助大隋最多的祁国力量,更是首当其冲。”
姜望默然无语,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抬眸看了眼张首辅,“身为大隋首辅,称隋太宗虚伪,而且这种事,也该是大隋禁止谈论的,首辅大人娓娓道来,更是当着我这个祁国皇室后裔的面,是想让我对大隋更仇视?”
张首辅笑道:“老侯爷不蠢,只是隋太宗手段更高。”
“姜祁当然也不蠢,因为生在大隋,他哪里会清楚真相。”
“没了最佳时机,已经彻底绑在大隋这边的其余诸国皇室后裔,不知者不知,知者也要装作不知。”
“因为需要他们的力量来对付其余王朝,一开始自然不会对他们动手,但没了隋太宗,隋新帝晚年又糊涂了些,且有西覃虎视眈眈,更不敢随便对隋境里的诸国后裔动歪脑筋。”
“因此诸国残余力量仍然掌握在他们自己手里,一家两家不算什么,但合在一块,依旧是不可小觑的力量,当然,此时已经无法与那时相比。”
“从百年契签订开始,隋新帝便动了念头,要夺取诸国皇室后裔的兵权,可他不能明目张胆,这些人一旦反抗,西覃必然借机发难,百年契这种东西,在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撕毁。”
“就算当今陛下登基,也依旧没有明着来,但他的办法显然比隋新帝更多,如今大隋境内,已没几家诸国皇室后裔了。”
“时光荏苒,什么都会变,这些人麾下的力量,不归顺者自然消失,可大多数没了主子,都选择了效命大隋,他们其实也不想死,毕竟很多都是年轻后辈,直接生在大隋。”
张首辅看着姜望说道:“黑焰军仍对你忠心耿耿,是姜祁御下有方。”
姜望平静回看着他,“首辅大人说得似乎有些太多了。”
张首辅笑道:“那就看你怎么想了。”
姜望沉默。
张首辅的态度让他极其意外。
说了这么多,没瞧出张首辅对隋国历代皇帝有什么敬意,但正因如此,姜望心里反而更有疑虑。
他甚至都没怎么问问题,张首辅便喋喋不休把能说的不能说的全说了。
是真的很笃定这些话曹崇凛决然听不到?
还是......
看着眼前笑眯眯的张首辅,姜望忽然说道:“听闻首辅大人修为深厚,小子想讨教一二。”
张首辅摊手道:“我这把老骨头,可是多年没怎么活动了,哪里是你这年轻人的对手?”
姜望没说话,有炁已然从指尖迸溅而出。
张首辅眸子一凝。
狂风自身前四溢激荡开来。
但范围却只有一丈方圆。
好像有几堵无形的墙笼罩二人。
姜望猛地掠起,长夜刀出鞘,中间的桌子啪一声粉碎,而张首辅面无表情,屈指一弹,便让长夜刀偏离方位,姜望攥紧刀柄,往下斜劈。
张首辅抬手拦截,方圆一丈地面顷刻塌陷。
滚滚烟尘直冲天际。
院外是张祈年和暮夏的身影先后掠至。
姜望毫不迟疑再斩一刀。
无形笼罩的墙壁隐隐有崩碎的迹象。
因空间震颤,凭空出现了裂纹。
张祈年想要接近,却被裂纹里溢出的气息直接震飞了出去。
姜望面容肃穆,第三次举刀,加持了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