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想用程敏政,但在去年的鬻题案之后,朱祐樘对程敏政其实也失去了信心。
让程敏政继续当吏部左侍郎,显然是想把程敏政往六部尚书上发展,而没有再打算让他入阁,反而是之前勤勤恳恳的王鏊更快得到皇帝的欣赏。
“秉宽,以后每日朝议,你可要多费心了。”朱祐樘笑道。
张周道:“臣能请求,多一些私人的时间吗?”
朱祐樘笑眯眯道:“就知道你不想每日都上朝,这样,朕给你一定的便利,就以你有其它的公务,允许你隔一日上朝一次。若是其余臣工问及,朕就说你还有神机火器等需要督造……对了,工部尚书的人选,朕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六部尚书差不多换了个遍,但工部尚书到现在仍旧是徐贯。
都说徐贯当不长久,但眼看就要混到年底了。
张周道:“臣并无意见。”
“唉!你还是太拘谨了啊,朕想多用能帮上你忙的人,可又不知道谁能相助,这才是朕头疼的。”朱祐樘道,“最近朕要把陆完从辽东调回来,但新任的辽东巡抚又没定下来。这些都是朕所为难的。秉宽啊,其实很多人事上,他们都以为是你所决定的,但其实都是朕自行决定的。”
“朕并不想因为一些决断,而坏了大事,更多听听你的意见才好,你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也要随时跟朕举荐才好。”
张周拱手道:“臣若有好的人选,必定会跟陛下举荐。”
……
……
张周也看出来,皇帝对他的期许,有点太深了。
大抵有种,朝中上下什么事都想采纳他的意见的意思,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反倒觉得,自己当个三边总制,甚至是去当个南京兵部尚书,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不用像在京城一样,当个忙人,在南京时他有大把的时间怡然自得去做自己的事情。
当天张周跟朱祐樘一起吃了饭,没有去坤宁宫,但却把朱厚照也一并叫过来,跟朱秀荣一起吃了。
这顿饭,算是朱祐樘正式给儿女引介先生。
吃完饭朱祐樘就让李荣送张周出宫,顺带也告知了有关李荣要当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提督东厂的事。
“……蔡国公,还望您将来多加提点。”李荣在张周面前显得很谦卑,宫里的老太监中,他比之戴义有一股精明干练,虽然看上去这些老太监在性格上都很温和,表面看来没有任何攻击性。
但戴义和萧敬的防御攻击体质,张周已经领教过了,自然也知道李荣不好惹。
张周笑道:“应该是李公公多加提点才是。”
李荣道:“听说蔡国公的家眷还有几日才能回京,如今府上应该没什么亲眷,若是蔡国公回府后无人作陪,不妨由咱家替您安排。”
张周一听倒觉得稀奇。
我家眷不在京,你觉得我回去之后百无聊赖,你居然想替我安排?
安排什么?
给我找几个女人?
张周笑着问道:“在下不太明白李公公之意。”
李荣道:“陛下放出风声,说是待蔡国公回朝之后,研武堂将正式开班授徒,各地上奏疏请旨进入研武堂的武将络绎不绝,且在京的勋臣也多有想为蔡国公送礼,以保证能进入其间的。他们都是一心为朝廷,也是为个人建功立业。”
张周琢磨了一下,李荣这是想替代杨鹏,当个职业中间人,把别人的礼引送到他手上?
“就算有人想送礼,我也不能收啊。”张周道,“哪怕陛下有心让我培植一些势力,但作为臣子的,也不能不懂规矩。”
李荣笑道:“一般臣子所送的,您自然需要避讳一些,但若是皇室中人所送的,就可以收了。”
张周皱眉道:“诸如?”
“永康长公主就想让其驸马都尉进入研武堂,跟陛下提出,要送府上的两名宫婢到您身边……”李荣道,“另外各地藩主,也有想为国尽忠的,他们也有暗中馈赠之意。”
“等等。”
张周听到这话,抬手打断道,“李公公,您不是在言笑吧?我一介外臣,您让我接纳藩主的馈赠?我可是知分寸的。”
李荣笑意盈盈道:“谁让您是蔡国公呢?陛下正有用您之手,试探那些藩主之意。”
张周一听就明白了。
皇帝并不担心他张周协助那些藩王造反……首先,如果他协助那群人造反,能得到什么好处?得到最无微不至的信任?那现在皇帝和太子父子俩已经能给的东西,张周有必要再去争一次?
在皇帝都不担心他跟那些藩主之间有来往的情况下,皇帝就想知道,那群人到底谁对皇室是忠诚的,谁又暗藏歹心。
这就大概跟历代君王都想栽培个奸臣,让这个奸臣去笼络和控制朝臣一个道理……当然他张周这个奸臣并不具备贪赃枉法等品质,朱祐樘也仅仅是看中了他权势上的不可替代性。
张周道:“那我该怎么试探呢?”
李荣提醒道:“但凡是藩主所进献的,您照单全收,他们的意图您也不必回绝,若谁真的想要为大明边疆战事出力,也由着他们,他们想进研武堂也可……”
张周道:“可是钟陵王的事情,立了个很不好的反面典型。”
“有一个钟陵王就够了,陛下要敲打,也仅只限于敲打宁藩一家,蔡国公您不妨去想,这天下之间有异心的藩主多呢?还是想为大明做事的藩主多呢?”李荣道。
“那大概是……后者多吧。”张周回道。
李荣笑道:“若是这些藩主真心为朝廷,他们的子孙也愿意到京城来学习,还以您为师,您觉得……有何不可呢?”
以研武堂的名义,让各家藩王、藩主等把自家的子侄送到京城来当人质……以便皇帝更好拿捏各地的宗藩?
张周突然觉得,朱祐樘的手段,越来越想是个成熟的帝王。
并且能通过一个研武堂,让各家宗藩之间形成竞争,完成内耗……
……
……
宫门口,张周还没等上马车,就见宁彤远远立在那,像是在等人。
可当见到他,宁彤又迎面走过来,一副谦卑恭谨的模样,给人的印象这就是个大家闺秀,或者说是个娴静的妇人。
李荣笑道:“蔡国公,咱家便不叨扰您了。”
言外之意,你“尽兴”!
张周回头瞅了一眼,待回过头时,宁彤已经立在距离他不到两米远的地方。
“民妇见过蔡国公。”宁彤给张周施礼。
张周好奇道:“多日不见,嫁人了?”
“未曾。”宁彤道,“陛下册以夫人之名,让民妇可以随时进出于宫门,但既已曾嫁作人妇,则要克己复礼。况且民妇被扫出成国府门时,已有约在先,除蔡国公府门之外,民妇并无他处可作为依身之所。”
张周皱眉道:“说人话。”
宁彤白了张周一眼,大概有种“我对你客气你还这般挑剔”的怨恼。
她道:“妾身感谢蔡国公为妾身所做的一切。”
“比如说?”张周道。
宁彤道:“诸如为贤妃娘娘安胎,以及为三皇子殿下诊病,也让妾身有一技之长,可以在这世上有安身立命的资本。”
“哦。”张周点头,“没什么,我这个人一向喜欢助人为乐。你要怎么报答?”
宁彤很自然道:“可以身相侍。”
“免了,换点别的报答方式,诸如以后给我干活,我这边想开个药铺,缺个掌柜,不给工钱,做吗?”
“做!”
“那行,回头到我府上去报到,另外改改你身上的臭毛病,给我当掌柜是当学徒的,我可不会给她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