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有花马池捷报打底,还有火器的改良,如果这样杨一清这个地方巡抚都要避战的话,那他简直不用混了,别说是回去养鸡,下诏狱问个死罪都不为过。
杨一清现在还没在大明发光呢,就这么自寻死路?
“秉宽,朕想明白了。”朱祐樘也不去分析局势了,他感慨道,“下次朕还是不会如此冒险了,让你的人去,或者朕与你一起去,这样朕就放心了。不至于在这里思来想去,最近心情焦灼,朕也不知该如何排解。”
张周笑道:“只要西北一次捷报,就是治陛下心病的一剂良药。陛下您不必担心,此战并不关乎到决定性的胜利,以后这种等待战果的时候还多得是,陛下更应该保重躬体,等一次次的捷报传来。”
“哈哈。”朱祐樘听完之后果然心情好了很多。
连李荣等几个太监也佩服得不得了。
他们都在想,什么捷报是良药,你张秉宽的话才治病良方,要是没你在,现在陛下还不知要紧张到什么程度。
“对了陛下,最近臣又琢磨出一些小的改进,涉及到火炮和火铳的,同时对于造这两种东西有了心得,以后在城外铸炮也方便和容易了许多,等再给西北边军配备个几百上千门,以后开战更加容易。”张周再给朱祐樘画饼。
“好,看来还是要等啊,不能太着急,朕已经在期待与秉宽你并肩,踏平草原的一天了。”
朱祐樘心中充满豪情,这是他自登基以来,好似最有君王底气的时候,而这股底气完全是由张周带给他的。
……
……
东宫内。
入夜之后,朱厚照不用读书,便让几个太监围坐在沙盘之前,跟他一起参谋军情,当天来的还有个“稀客”,就是之前被派驻出去为研武堂守备太监,其实是被赋闲的刘瑾。
刘瑾在研武堂内存在感不高,但他却很用心学习,主要是他知道大明的储君好这口,他想用学习来弥补不足。
而实际证明,刘瑾在聪明程度上并不低,且他有一股锐意进取的心思,跟他有改革的心态有关,也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很难融入到传统的太监、文官体系,只有求变才能生存。
“你们可说说,这怎么打?鞑靼人据说是有三四万,要估算敌人,一定要先把敌人估量得多,就算他四万。”
“再看看宁夏地方守军,去年朱凤领兵跟鞑靼小王子周旋时,人马不过四五千,炮和铳也没多少,花马池一战打得是漂亮,但狂轰乱炸最后也只收获了一千不到的人头。”
“以本宫估量,他们有机会伏击,一定是把自己手上能用的天火药、火炮、火铳,以及他们的炮弹都用到差不多了,这下到了石沟城这么一座孤城,鞑靼人随时都会攻占城池,到时怎么办?对着城再一顿炸吗?”
朱厚照俨然如一个思考人生的军事家,煞有介事在那思考这场战局的变化。
对于周围几个本来对军事就一窍不通的太监来说,他们跟听天书也差不多,什么火炮火铳的,他们又没真正见识过,以前大明也有这东西,他们也没琢磨明白为何张周研究出来的就跟别人不一样。
高凤劝说道:“太子殿下,时候不早了,您该歇息了,明早您还要去给皇后娘娘问安,还要去见太皇太后、皇太后……”
朱厚照道:“本宫没想明白,睡不着。”
高凤道:“不如等明日,看是否能把蔡国公给请来,让那个他给您详细说说?”
专业的事情,问专业的人,高凤觉得,这件事还是找张周来比较好,或许只有张周能在军事方面,满足朱厚照的胃口。
朱厚照骂骂咧咧道:“那个张秉宽,最近都不肯来,明明父皇让他来给本宫授课,但他总推搪说什么有重要军情,你们是想憋死本宫是吧?本宫这么说吧,想不明白怎么打,本宫睡不着觉,要不你们就跟本宫一起熬着!”
高凤看了看周围的一众同僚,最后只能把目光落在刘瑾身上了。
想让太子早点睡觉,也同时是让他们早点换班休息,或许只有让懂点行的刘瑾出来说说,虽然他们也不情愿让刘瑾出来表现,但谁让这家伙深得太子,甚至有点深得张周的“欣赏”呢?
“回太子殿下。”刘瑾终于走出来,笑盈盈道,“奴婢在研武堂内,倒是听了一些将领对此事的议论,所得出的结论,好像是说,鞑靼人多半不会攻占石沟驿作为他们的固守之地,因为这座城守不住,反而会令他们陷入到重围。”
“是吗?”
朱厚照往地图上好好看了看,突然想到什么,问道,“这座城有多大?”
刘瑾道:“长宽不超过一里,城墙最高的地方,不过七八米的样子。矮的地方,可能也就三四米吧,甚至连瓮城没有,只是在北边有一道内墙,比外墙稍高,但鞑子这次不是从北边来,对鞑子没多少防御作用。”
朱厚照道:“靠,不早说,本宫还以为这是一座大城呢,还说这里有多重要,感情就是个土堡啊!那一炮下去,南边都能打到北边,只要朱晖的人马……不对,是他的火炮一到,先围起来然后对着轰,一个跑不了!”
刘瑾用得意洋洋的目光看过几个太监之后,这才又笑着道:“所以鞑靼人主要的选择,还是撤走。”
“撤走?”朱厚照琢磨了一下,“那他们来的目的又是什么?既然这座城不中看也不中用,没道理他们会选择到这里来啊。”
丘聚抢白道:“可能是鞑靼人已经无路可逃了吧。”
丘聚在几名东宫常侍太监中,已经算是比较有见识的,可因为他并未经过系统的学习,而他所谓的见识,也不过只是跟普通只识得几个字的太监比,相比于刘瑾这种一门心思求学的,还有渠道去学的,相形见绌。
“哼!”朱厚照显然不接受这说法,看着刘瑾道,“老刘,你说。”
刘瑾一听太子都称呼自己“老刘”了,这称呼……咋这别捏呢?但亲昵的程度也体现出来了,刘瑾瞬间感觉到自己硬气了很多。
刘瑾昂首挺胸道:“鞑靼足有三四万骑兵之多,他们本可以在遭遇到花马池的伏击兵败之后,撤出大明,但如此一来,背后有保国公调遣的五路大军,很容易后路被断,且这会令鞑靼小王子声名尽毁,逼着他们不得不进兵。”
“且他们要抢人畜财货,所以必会沿着一条大明防备松懈的道路走,而石沟城这一路,大明在过去十几年之间,曾有不少的屯田,沿途还有村镇,风沙也少,他们往石沟城,不过是为了跟宁夏守军错开,然后过来抢掠的。”
朱厚照点头道:“有道理。然后呢?”
刘瑾道:“鞑靼人在大明境内,是没有落脚城池的,只要将士们能跟他们打硬仗,他们就只能撤兵!到时,大明用攻击范围更长的火器,就能占大便宜……太子殿下,您觉得有道理吗?”
“嘿嘿。”朱厚照笑道,“你行啊,离开东宫没几天,学得倒是挺通畅,说吧,是谁教你的?”
刘瑾赶紧道:“奴婢没经过谁教,都是自学的,要说谁是奴婢的先生,研武堂内谁都是,奴婢也都是虚心求教,其实奴婢也知道,自己才学浅薄,能在研武堂内,全仰仗于太子殿下和蔡国公的提点,奴婢定要用谦卑之心多加学习,才能不辜负太子和蔡国公的期望。将来也能在某些时候,于太子身前鞍前马后效劳。”
“嗯。”朱厚照听完,只是笑着点点头。
以朱厚照的年岁,都听出来这完全是马屁话,这种话在高凤等太监听来……简直很恶心。
真是说你胖,你还喘起来了,你刘瑾是真不要脸啊。
朱厚照道:“被你这一说,本宫想了下,朱晖这一路应该是不会快的,他在河套进兵时,就拖拖拉拉,要指望的,还是巡抚宁夏的杨一清这一路,唉!大问题是,他的火器还是不够啊,要是朱晖能杀过来,那鞑子必定是要仓皇撤兵的!朱晖他在想什么?”
刘瑾道:“保国公的动向,如今还不能确定。”
“不管他了。”朱厚照道,“现在就看谁能打破僵局了,鞑靼人到石沟城这地方算是失算了,本宫老早问过张秉宽,他就说鞑靼人会走这一路,既然被他算到,那鞑靼人距离掉坑里也就不远了。”
高凤笑道:“既然太子心中疑惑已释,是否该歇息了?”
“不着急。”朱厚照道,“再让本宫研究研究,看这局势,本宫觉得还应该有变数,如果单靠这些散乱的人马想把鞑子一口吞下,太难了。如果本宫上,一定会集合所有人马一起冲,谁有勇气冲本宫让谁领兵,一定要跟鞑子玩命打到底!到时鞑靼小王子一死,蒙古鞑子群龙无首,大明就可以占据草原,从此之后再无鞑靼隐患!”
……
……
张周晚上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本来还打算早些回来跟妻儿团聚,甚至是一起吃饭,再造个娃什么的,但因为回来就是二更天之后,而这时代的人普遍睡眠较早,张周便登时有些扫兴。
好在他到内院之后,发现蒋苹渝还没睡。
张周并没有贴身的幕宾,家里也不养闲人,以至于他平时书房的打扫和整理,都是由内宅女人完成的,也是因为他的书房内有很多不想为外人看的东西,蒋苹渝作为家中大妇,来整理倒也是挺好的。
“老爷,有南边的来信,说是巡抚唐先生送来的,想来很重要,就给您放在这里,又怕您回来没瞧见,妾身便等着您回。”
蒋苹渝还是很负责的。
知道唐寅来信,可能关乎到大事,就特地等候。
张周感慨道:“官是越做越大,早出晚归成了必然,事缠绕解不开,辛苦夫人了。”
到书房内,把唐寅的信拿过来,只是普通的平信,看样子都不是走官驿站送来的。
而在外的巡抚给兵部尚书直接以私人的身份写信,张周觉得唐寅有点不靠谱……正如他之前一直认为的,唐寅就是个没有什么为官经验,且我行我素的浪荡客,要不是逼着唐寅辽东和朝鲜打了一场漂亮的战事,或许唐寅到现在还上不了台面。
“要钱、要粮,再就是要权,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想做什么。跟朝廷要不来,就想私下跟我提,好像我让他去当这差事,就必须要我负责一样。他不知道这种差事,要自行努力给上面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