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几年此地女子民间地位有所上升,可在官府律法层面,并不曾对女子宽松多少。
一众街坊皆言这邹娘子虽然可怜,但到底伤了人命,伤的还是自家夫主,只怕逃不了一个死字。
只可怜那小婴儿尚在襁褓,就成了孤儿。可这孩子长得奇怪,生世又可疑,邹家嫌丢人,坚决不肯要这个外孙女,其他人更不敢接手,小婴儿眼看就要活活饿死。
眼看这一家三口就要死绝之时,城里的养济院闻听此事,及时伸出援手。
那养济院里都是些无处投靠的寡妇孤女,一群荆钗布裙,热心能干,各业都做,竟是不比男人差。挣了钱都主动上交,就像对自己家一样,将养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不仅养活了自己,还能帮一把际遇不顺的女子。
谁家遭难,仅余妇孺的,她们就送点米面。谁家丧亲,失了男丁支撑的,她们也帮忙操持。有被夫家磋磨虐待的,她们还帮忙调解出气。
若有女子想做些小生意,她们还能提供借款,介绍佣工,帮忙牵线。
许多女子有了挣钱机会,便自发往来抱团,互相声张,说话的腰板都直了许多。
所以这一带女子过得确实比别处要舒坦些。
那邹娘子被夫家虐打时,养济院也曾出面调和劝解,皂役也略收敛过,但到底人家家事,邹娘子反而与她们疏远了,养济院也不好插手太过。
此番皂役破家之后,养济院不仅将婴儿接去抚养,而且请了讼师,帮那邹娘子辩护开脱。
而且,不知怎地,突然之间全城都在热议邹娘子之事,尤其是闺阁之间。
女子自然对邹娘子遭遇多表同情与愤慨,愈说愈喧腾,竟然形成一股风潮,还有胆大的女子在街头呼吁递交万民书,集体请愿,为邹娘子申诉,欲以“自卫”之名为其脱罪。
男子当然许多都觉得皂役打人固然不对,可以妻杀夫就是倒反天罡,当判重罪。否则,天下女子都效仿,岂不是阴阳颠倒?
城里好几家都为了这意见分歧争执不休,甚至闹得夫妻反目,阖家不宁。
故而关注者日盛。
刚刚便是邹娘子杀夫一案出了判决。
难怪涌过去打探消息的人那么多。
又是凡俗人家的糟心事!江燕儿“呵”了一声,对那些柔弱得要仰人鼻息的凡俗女子不免有些鄙夷之意。
那边热热闹闹的一团人突然“轰”了一声,好像是揭晓了什么重大消息。
片刻之后,那团滚水似的热闹就散了,人群如水流四散,流回了原来的位置,沿着她们流动的路线,一路溅起许多细碎水花般的问询和惊呼。
茶窠里坐着的上清山六人自然也听到了消息。
原来是那邹娘子被判了无罪!仅罚了些银钱。养济院的姐妹们已经帮忙交了罚金并将她接出监牢了。
幼蕖等人不免有些惊奇。不是他们不同情邹娘子,而是都知凡俗律法对女子比较严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