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斯沃特,兰开斯特门36号。
傍晚的房间内,夕阳的淡黄色光芒透过窗玻璃洒在亚瑟的脸上,将他的深黑的眼眸点亮。
书桌前的亚瑟几乎可以说是左右开弓,他左手拿着的是辉格党左、右翼机关报的《爱丁堡评论》与《晨邮报》,右手捧着的则是托利党左、右翼机关报《观察家报》与《季刊评论》。
鉴于几份报纸上富有攻击性的标题,亚瑟合理性的认为,如果报纸具有生命,那么只要他一松开手,这四份报纸多半会立马打起来的。
红魔鬼靠在窗台上悠闲的吹着小曲:“怎么样?亚瑟,看出什么东西了?或者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把那个操蛋的老东西送到我的嘴里?”
“送到你的嘴里?”亚瑟放下报纸挑眉看他:“你为什么认为我在与罗万的对决里,会是必胜的呢?”
“喔……我亲爱的亚瑟。”红魔鬼双手合十,假惺惺的祈求道:“伱这个小恶棍,是当我不够了解你吗?如果没做好完全的准备,你又怎么会向上司挑衅呢?”
“那你还真是不够了解我。”
亚瑟打开面前的糖罐取了一颗,随手扔进嘴里:“我和你强调过很多次了,我这个人没什么大志气。遇到事情能干就干,不能干就算了,如果有什么事是我一定要做的,那一定是因为某件事极度影响了我的心情。
换句话说,但凡今天罗万好声好气地和我说话,他开口求我辞职也不是不行,只要我能看到《解剖法案》通过,那我对于苏格兰场这份年薪150镑的工作就没有多少值得遗憾的事情了。
但是他偏偏要用那种语气和我说话,就好像我一门心思盯着他屁股底子坐的位置似的,这可就把我惹生气了。
他不了解我,就像你一样,正如莎士比亚所说:宁愿做一朵篱下的野花,不愿做一朵受恩惠的蔷薇。与其逢迎献媚,偷取别人的欢心,毋宁被众人所鄙弃。人活着嘛,最重要的是开心。”
红魔鬼听到这话,只是眼睛微微眯起:“是呀,但你现在不是不开心吗?”
“对呀。”亚瑟咀嚼着糖块:“所以这回我就算扳不到他,也得给他整点乱子出来,顺带着最好能再弄出点后续效益。不得不说,威灵顿公爵自导自演的这场‘自杀式袭击’给了我很多启示。虽然有魄力会输掉大选,但做出这种事在外人看来,还真是挺帅气的。”
“等等……”
红魔鬼听到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这个小混蛋,到底想干什么事情?该死!你他妈的想学威灵顿?你是不是疯了!他倒台了照样是个公爵,依然还可以住在他那个伦敦一号的大宅子里。
而你呢?好好想想你自己,你要是输了可就一无所有了!你别忘了,你不是毕业于剑桥、牛津,你他妈可是伦敦大学毕业的!”
亚瑟一挑眉毛:“要是让埃尔德听到你这话,就算你是魔鬼,就算你把他捆在火刑架上,那小子指定也要指着你鼻子骂两句。”
红魔鬼闻言不由像是闻见了什么臭味似的煽了煽鼻子:“一般来说,像埃尔德那样的人是不配上火刑架的,他通常会是点火的那个。”
亚瑟闻言,只是耸了耸肩,他拍了拍屁股下坐的椅子开口道:“埃尔德会怎么样我不清楚。不过就算我输了你也别太担心,我这宅子虽然比不上威灵顿公爵伦敦一号,但也不小了。你知道吗,我这辈子,乃至于上辈子都没想到我能住这种房子,说起来我这也已经算是成功人士了。”
红魔鬼嘿嘿笑道:“是吗?这房子是你的?我还真不知道呢。你难道忘了你欠了玛门的房屋贷款吗?每月三镑八先令的还款金额,还款期限是十年。”
亚瑟一拍额头,他惊呼道:“我的上帝啊!阿加雷斯,多谢你提醒我。我之前还以为我的贷款是三十年的。”
“亚瑟!!!!!”
红魔鬼的头上奔腾着烈火,两颗眼睛猛然瞪大,就像是是天空中的月亮,锋利的睫毛顶在亚瑟的胸口,仿佛随时都可以像利剑般贯穿他的胸膛。
亚瑟从胸口的衣兜里抽出手帕淡定的擦掉了喷到他脸上的口水:“我早告诉你了,谈其他的可以,比如土豆什么的。但是唯独别在房子上和我较劲,因为我见过比这更糟糕的。”
红魔鬼沉重的进行了几次深呼吸,随后抬起两根手指搭在侧脸,强行给自己挑出一个温和的笑脸:“你这个小混蛋,有时候我都分不清咱俩到底谁才是从地狱来的。”
亚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当然是你了,我们那儿吃不了口味太重的玩意儿。”
“呼……”阿加雷斯喘了口气:“行,你赢了,但是你也输了。不过在嘴上赢我有什么用?你还不是要输给了那个惹人厌的查尔斯·罗万了?”
亚瑟想都不想的回道:“你现在只剩这点本事了吗?阿加雷斯?这种激将法,对于一位老魔鬼来说,实在是太低级了。不过你都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又怎么会觉得我是输了呢?”
“被迫从苏格兰场离开,这不是输是什么?”
红魔鬼讥讽道:“你该不会以为罗斯柴尔德给你如此低廉的房屋贷款是因为觉得你长得标致吧?离了苏格兰场警司的头衔,你在他们的眼里就没了任何价值。
喔,对了,还有你的朋友汤姆和托尼,平时他们俩就显得笨手笨脚的,如果你再离开了,想想那两个傻子会落个什么下场。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排挤走,尤其是汤姆那个慢半拍的性子,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亚瑟闻言深思着点了点头:“这……好像还真让你说对了,在这件事上,他们比你确实差远了。”
“嘿,亚瑟,你他妈的……”
但是红魔鬼一句话还没骂完,亚瑟便已经开口打断了他:“不过他俩的事情也不劳您费心了,就算这回我真的得离开苏格兰场,那我就去跟着莫谢莱斯先生到剧场里弹钢琴,至于汤姆和托尼,他俩就跟在我屁股后面敲锣。
一首《钟》应该足够让我们混上一阵子了,等到攒够了钱,我就带上哥几个开个侦探事务所,日子还不是一样的过?罗万这回是惹错人了,他估计都没想到,我一开始就不是以待在苏格兰场为目的,黑斯廷斯先生又不是没有其他来钱的路子。
而且镇压工人什么的活做着也确实太不自在了。辉格党要是愿意为了罗万的一点私人恩怨不识趣地把我踢出去,那这事情就丢给他们烦心去吧。等到辉格党组阁完成,转头我就把苏格兰场曾经往全国政治同盟塞卧底的事情抖到那边去。嗯……虽然那卧底就是我派的……”
语罢,亚瑟便头也不回的拉开了房门,踏着轻快的步子走下了楼梯,徒留红魔鬼的声音在他身后咆哮。
“亚瑟,你个小混蛋,你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