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德古拉没有要乔荞把她当做投名状当场杀死,所以她固执地认为是新加入的替身使者为了和她们这些老将争宠,才利用这个机会刺杀了她。
“姐姐……你糊涂啊!”
散落一旁的背包里,玛姬娇嫩的声音尖叫起来。
她用仅剩的头颅顶开了背包,用下巴爬到了依琳娜身边,不顾自己那苍老的面容被地上的砂石磨得血肉模糊。
“那把匕首……我们无数次为主人清理被遗弃者,用的不都是主人亲赐的匕首吗!”
“或许从我们容貌和声音被剥夺的那一刻起,主人就已经放弃了我们……该醒醒了!”
玛姬发出愤怒的尖叫。
她对德古拉的忠诚居然发生了如此的动摇,看来是同伴被下令杀死的事实,让她彻底绝了“德古拉依然信任自己”的幻想。
毕竟是德古拉赐予“永生”的老将,当这个不知道活了几多年月的复仇女神不再麻痹自我,她马上就清醒过来了。
对容貌被毁的自卑,长久以来被冷置忽视的不甘,至亲同伴被抛弃和杀害的绝望,被自己信仰背叛的惶怒……
一切的负面情绪都在这一刻爆发,让玛姬的双眼充满了宛若地狱般的怒火,让那张狰狞的面容犹如真正的复仇女神降世。
“你,你在说什么!”
“啊!你背叛了主人!”
“我们不再是姐妹……我也不愿再见你!”
“我诅咒你,诅咒你这个下贱的叛徒,在烈火焚身般的痛苦中缓慢死亡,这是对你变节的惩罚!”
或许是自我欺骗了太久,又或许是死亡的恐惧和痛苦让她迫切地需要自己那份信仰的力量。
依琳娜并没有醒悟,反而用尽全力咆哮着诅咒自己的姐妹,苍老的嘶吼带走了她最后的生命力。
“这份诅咒我收下了。”
“但我不会后悔,也不会继续为德古拉而战。”
“我要杀了他,为你我姐妹复仇,为冤死的亡灵讨回公道……即便那些亡灵曾是因我而死。”
情绪爆发过后,玛姬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冷寂,她以相当平静的语气接受了姐姐临死前的诅咒。
“回想起来真是可笑,只是因为德古拉给了我们三个流浪儿一口腐肉,我们就为他战斗到了今天。”
“我甚至分不清这种畸形的感情究竟是女儿对父亲的依恋,还是少女对情人的渴望,抑或是奴仆对主人的敬仰?”
“鲜血淋漓是我们造下,妻离子散是我们成就,流离失所是我们带来……在德古拉的命令之下,那些曾经折磨我们的梦魇,却又被我们带给无数个认识或不认识的人——我们究竟在做什么?”
“我这样的魔鬼已经不配忏悔,我这样的罪孽也无颜要求受害者们宽恕。我只会用我最后的生命为他们复仇,然后下地狱。”
“我已经决定了。这一次我不再是德古拉的复仇使者,而要做天下人的复仇女神。”
玛姬怅然若失地讲述着她的所想,我和乔荞就这样静静地倾听着,没有打断她,也没有帮她治疗脸上的伤口。
如此肮脏的灵魂,浪子回头后也会有这样的觉悟吗?
我这样问自己,但注定得不到答案。
就玛姬的所作所为来说,她造下的杀孽和罪业甚至比我还要严重,她可笑的愚忠和争宠也堪称变态中的变态,即便是和我手下的恶人对比她也算是出类拔萃的畜生。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句话听起来虽然像是歪理,但我这一刻忽然就明白了。
立地成佛并不是洗清了曾经的罪业,也不是就此逃脱了任何惩罚,这句话其实只是说放下屠刀觉悟后的人,在思想境界上已经成为了佛。
成佛不意味着免罪,也不意味着人们需要宽恕他,更不意味着他变得可敬而不可恨了,只意味着这个人在生命的这一阶段不会再作恶,并且一心向善了。
毕竟“佛陀”的本意,也就只是“觉悟者”而已。
觉悟本身并不代表任何价值,也和其他罪业或功劳无关,只是在陈述一个思想境界。
我注定是世人眼中的恶魔,但玛姬这样的转变还是太令我震撼了。
这是否意味着,我的手下也不会永远被我的魅力俘获,也可能会因为其它的刺激转而拥有新的觉悟?
当一个人真正觉悟为战士、善人,他就一定不会再加入我的队伍了——正如觉悟为我邪恶爪牙的人也绝不会被感化和说服。
我阴沉着脸色,冷冷地看着地上那个眼神被坚毅和复仇之火填满的头颅。
而乔荞则走上前抱起了玛姬的头颅,磅礴的生命能量注入其中,帮助她恢复了脸上的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