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有说十句话的机会。”冷祁安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隐约间带着些许笑意。
“......刍刍灵!你居然拿轮回的机会去交换这个?”季听风不敢相信,“为什么?你这样时间一到你是会消散的你知道吗?奶奶知道了她该多难过?”
房间里又是一片死寂。
季听风感觉要炸了,他激动的不行,但对方一点回应都没有。
这就好像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好像他在对着空气抓狂,俨然一个精神病患者。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出现一道白光,刚刚近乎透明的刍刍灵冷祁安站在了季听风面前。
他脸上挂着笑,身材高挑,留着一头干净利落的寸头,皮肤黝黑,穿着薄薄的格子衫。
季听风眨巴着眼睛看他,内心五味杂陈,神色复杂,“你...这是把我当成了最后一个要见的人吗?为什么不是桃花奶奶?她很想你你知道吗?”
对方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说话。
刍刍灵以灵魂轮回为条件与前来索命的鬼差进行交换,以此来换取留在人间的机会,而与之交换的鬼差则得到了轮回的机会。
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人去选择这条路的,所以这条律令在冥界处于压箱底的令法。
当时的冷祁安死活不肯跟鬼差走,其中一鬼差随口提了那么一句,冷祁安听到后毫不犹豫就应允了,从此留在这人世间五年,每天都与桃花奶奶相见却没有开口。
毕竟对人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后,刍刍灵便会化为人身,期限为一小时,十句之后,人世的身躯灰飞烟灭,三界不再有此人存在,永世不得轮回。
他朝季听风挥了挥手,欲言又止。
“还有九句话,留着跟桃花奶奶说吧。”季听风说着拿出手机,看着上面的满格信号和时间,微微抬眼看了一下眼前的人,将手机递给了他,“你有什么事要做,打下来,我尽量帮你完成。”
季听风说着往门口走,“我去叫苏凌。”
冷祁安闻言,表情很明显的愣了一下。
季听风敲了敲隔壁的木门,“凌凌,睡了吗?”
苏凌刚盖上被子,听到声音后翻身下了床打开门,“怎么了?”
季听风眼神里带着茫然无措,“他出现了,还有五十五分钟,他就要消失了。”
“......”苏凌突然睁大了眼睛,脑子里一片混乱,“为、为什么?”
“去看看他吧。”季听风抚了抚她的头发,“还有九句话的机会,我去叫奶奶。”
苏凌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季听风牵着她的手往前走,“想说什么,就说吧,没有关系。”
“我......”苏凌紧抿着唇,看到冷祁安的瞬间,一股不真实感涌上了心头。
冷祁安转头看到她时,脸上的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挂上阳光开朗的笑容,“凌凌。”
季听风闻言笑了笑转身离开,往楼下走。
苏凌盯着冷祁安看了许久,直到视线完全模糊才声音沙哑的开口,“哥......”
冷祁安手一顿,眼里闪着泪光,“你终于肯叫我哥了。”
苏凌低头扶着额,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掉,“哥,对不起。”
对方没说话,只是朝着她走了过去,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心里想着还有七句话的机会,说完就该走了。
突然窗外光亮一瞬,一道惊雷轰隆一声,大雨再次来袭,风铃的声音似乎比以往还要强烈。
“安安......”桃花奶奶被季听风扶着,手颤抖着朝着他的方向伸出,“我的安安......”
冷祁安听到声音后,身形一顿,眼角衔着泪转过头,下一刻便张开手朝着桃花奶奶跑了过去,“奶奶,我终于能跟您说话了。”
桃花奶奶流着泪抱他,这么些年,每每收拾房间,她总是觉得冷祁安还在。
但是,她一直以为那只是自己太过思念才会产生的幻觉。
现如今真的出现在了面前,纵然有千言万语,都不及一个温暖的怀抱真实。
季听风走到苏凌身边安慰她,然后艰难的开口道:“奶奶,他...只有说几句话的机会,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你们......”
他揉了揉太阳穴,有些话实在是说不出口,感觉一夕之间,桃花奶奶失去了所有。
然而让人出乎意料的是,桃花奶奶并没有过于情绪失控,她抹掉了眼泪后,伸手牵着冷祁安往楼下走去,边走边说:“奶奶做了你喜欢的桃花酥,你吃点,还有新酿造的桃花酿,我加了很多冰糖,甜甜的,你喜欢的。奶奶学了你喜欢的相机,我们可以拍照。奶奶自己一个人也有好好生活,你别担心......”
冷祁安搀扶着她,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奶奶,我舍不得你......”
桃花奶奶的言语戛然而止。
时间如漏斗里的流沙,转眼只剩半小时的时间。
季听风看着眼前的一切,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苏凌曾经救林萌时有多无措,那种焦虑不安和无能为力此时就充斥着他的内心。
墙壁上的挂钟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声音,暖黄色的灯光下,是祖孙二人温馨的场面,冷祁安听着桃花奶奶说话,吃着这名副其实的“最后的晚餐”,同时余光也在注意着时间的流逝。
终于在最后十分钟时,他重新开口:“奶奶,我很爱您,您要好好生活。”
说着他慢慢站起身,朝着苏凌和季听风招了招手。
两人走到他面前,他笑了笑将手机还给季听风,并指了指,示意他看里面的内容。
“好,我知道。”季听风接过去,“我尽力完成。”
“谢谢你。”紧接着他抬手摸了摸苏凌的头,眼神温柔的看着他,就跟小时候一样,“不要哭。”
苏凌抬头看着他,只看到他朝她摆了个剪刀手。
记忆瞬间被拉回了从前。
“拉勾,以后我出剪刀你也出剪刀。”
“为什么?”
“因为这样我们都“耶”,我们就都赢了。”
所以在这之后,但凡跟苏凌猜过拳的人都知道,她很喜欢出剪刀。
这也算是他们之间的专属暗号,不管任何时候,只要他们两人中的其中一人伸出剪刀手,另一方都会无条件配合。
苏凌闭了闭眼睛,强忍着不舍伸出手,也比了个剪刀手。
不过这次与以往不同,她将自己的指尖与冷祁安的指尖相对在了一起,笑着说道:“我们都要好好的。”
随即一道灵力从指尖中传出,过渡到他身上。
冷祁安一顿,想挣脱却动不了。
季听风握紧了拳,眼眶发红的看向苏凌,“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在对抗这世间的生存法则,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不知道吗?”
“我不要他消失。”
此时正在冥界里悠哉悠哉躺着的鬼差领袖突然惊坐起,瞪大了眼睛,眉头紧锁。
“老大,怎么了?”另一鬼差问。
“有人在逆天而行。”
“......”
“点兵,走一趟。”
雨势越来越大,树枝也不停摇曳,这注定不是个寻常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