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月送妈妈出去,拿筷子的同事也回来了,忙问“怎么不让阿姨留下”。孔明月摆了摆手,让他们先去吃,把妈妈送到了大门口。
“等会儿,我给你打辆车。”
妈妈忙摇头,比划着“我走回去就行”。
孔明月这才意识到,妈妈不会骑自行车,今天公交收车走,妈妈可能真的是提着东西走过来的。她住得不算远,但也有将近三公里,妈妈可能要走一个小时。
“咱现在不缺钱,我每月不都给你钱吗!打个车子不算奢侈!”孔明月心疼到有点气,刚好有辆空车经过,她伸手拦下来,硬推着妈妈坐进了后排,隔着窗子嘱咐,“到家给我发条信息。”
“知道了。回去忙吧,注意身体。”
之后孔明月又来到前面,把钱递给司机,说:“师傅,我妈耳朵听不见,也不会说,您受累一定要送到楼口。这钱打表足富裕,剩下的也不用找了。”
“行,你放心吧。”
司机收下钱,乐乐呵呵地发动了车子。车子开出老远,孔明月还能看见妈妈转着头,脸贴在窗户上看着她,小孩一样。
趁着孔明月没在,周尧忍不住打听:“那是她亲妈吗?”
“当然是亲妈。”众人毫不客气地下筷子,对他的八卦都没心思搭理。
“那怎么……”
“你想问怎么是聋哑人吧?”李毅瞥了他一眼,“咱孔队运气好,没遗传到。”
“那确实挺好的……”
不知为何,周尧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也知道聋哑如果是隐性基因,也不是百分百遗传,还是有生出健康的孩子的可能。只是孔明月和她妈妈长得实在不像,孔明月身高中等偏上,虽然瘦,但骨架开阔挺拔,性格也张扬外放。而她的妈妈比她矮大半头,是个瘦小枯干,看上去怯生生的人。按理说母女相依为命,母亲的个性会很大程度影响女儿的个性,这样的母亲养出孔明月这种性格的女儿,何尝不是又一张彩票。
“不过啊,孔队她也不是不在意这点,她担心会隔代遗传,所以到这个岁数也不谈婚论嫁。”说到这儿李毅叹了口气。
周尧恍惚地点了两下头,又问:“那她爸……”
“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我。”
孔明月大步流星地回来,抄起桌上一副没用过的一次性筷子掰开,相互磨了磨,伸手夹菜:“你们吃挺快啊,真不客气!”
扭头一看周尧,已经快把脸埋进杯子里。
“我也不知道我爸是怎样的人,”孔明月吃着妈妈做的菜,说,“他对于我来说就是户口本上一个名字,据说是在我出生前后他就失踪了,至今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那时候我爸妈住的村子很穷,我妈说以为他是扔下我们跑了。谁知道呢?”
“阿姨这些年,不容易。”李毅说。
“可不么!她这样也找不到什么工作,就是清洁工,后厨刷碗,都是脏活累活,稍微有点休息时间还要缝活儿赚计件钱,俩手全是裂的,摸着都刺得慌。”说起过去的苦日子,孔明月至今仍旧心有余悸,即便当时她只是孩子,母亲替她遮挡了大部分苦难,“现在我也上班了,就希望她能过得好点,可是无论给她多少钱,她也都是存着不花,天天在家里凑合吃一口,菜都不舍得买好的。跟她说了多少次也没有用,就像今天,肯定是把吃的都给我送来了,回去自己肯定又是吃剩饭。”
“老人都这样,苦日子过惯了,要他们享福,也不知道该怎么过。”孙哥年纪比孔明月还要大一点,感慨道。
“是啊,吃点好东西,花点钱,就好像有负罪感一样。我总想着,也许和她自己的童年有关。我妈叫孔来儿,儿子的儿,看这个名字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吧,她就从来没提过父母,我也没见过外公外婆,大概从小就没少吃苦,已经习惯成自然了吧。”
正说着手机响了一声,孔明月低头一看,是妈妈发来的“到家了,放心吧,东西趁热吃”。
“孔队,这也没什么大事,需要出警,我们也搞得定。”李毅是时候说,“你一会儿还是回家吧。”
孔明月犹豫了一下,说:“等老高回来,再说吧。”
“他才不会回来呢!”
话音未落,高力帆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脸色铁青地经过他们桌子,径直朝自己办公室去了,招呼都没打一句,还把门拍得震天响。
李毅吐了吐舌头,露出尴尬的表情:“这么大火气?不是冲我吧?”
孔明月指了指他,意思是“你这个嘴啊”,起身走到高力帆办公室外敲了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