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会儿孔来儿已经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她只希望这一切快些结束。
快一些,给她可笑又可怕的一生画个句号。
“那好。我们开始。”
方扬深吸一口气,换上了严肃的神色与锐利的眼神。
事实上方扬之前虽然对孔来儿的过往有过怀疑,却也没有往杀人那边想,毕竟一般这样的案子很难往一个女人身上想,尤其是当年那个孤立无援的女人。方扬曾经怀疑过孔来儿失踪的丈夫,可如果她的丈夫真的是个智力障碍人士,可能性也不大。
那时候方扬想的是,也许孔来儿有秘密,但未必和案子有关。他凭着警察的直觉去试探,最终加深的怀疑其实是孔来儿父亲的死以及孔明月的真实身份。
这些日子方扬安排了很多人在黄羊村地毯式的搜索,一是怕还有遗落的尸骨,二是想找到些过去遗留的线索,毕竟黄羊村的变化并不算太大,或许真的会有些东西随着旧俗留下来。
只不过他也没抱太大希望,谁知昨天半夜黄羊村那边驻守的同事突然给他打电话,说警犬在一处发现了异常。方扬一听那个位置,刚好是从前孔来儿夫妻住处,虽然现在连房子的残骸都没了。
警犬徘徊嗅叫的地方是片乱石堆,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年头应该很久了,石头缝隙里杂草丛生。警察招呼人过来挖石头,清理了半天结果发现很厚的石头和泥土下面居然真的有个盖子。
或许是因为阴天导致地下往外反味儿,人闻不见,狗能闻见,不然谁也不可能注意到这还另有乾坤。问了村子里的人,说应该是个菜窖,村里不少人家都有这种。当年他家有果园,烂果子放起来做酱也是可能的。盖子是木头的,其实已经压坏了,警察把盖子掀开,立刻就闻到一股怪味儿,不仅仅是腐败味儿,甚至还有屎味儿。
菜窖里面也用石头填满了,为了防止里面的气味有毒性,他们没有贸然清理,而是等人送了测量工具来,确认了安全系数,才号召村子里的人一起清理菜窖。
等到把里面的石头都清出来,才发现菜窖不算深,不过成年人在下面也没办法自己爬上来。底部呈不规整圆形,不算特别胖的成年人能站俩仨的。两个警察吊了绳子下去,一手在鼻子前扇着,另一手拿着大倍数的手电照着底部。
他们在菜窖下面找到了很多东西,一些衣物纤维,人类牙齿,还有排泄物……警方有理由怀疑这个菜窖是当年的藏尸点之一,甚至有可能是案发现场之一。
如果这样推测,那孔来儿夫妻为何会相继消失,他们走之前为何要毁掉一切,甚至把父亲的坟头放在屋前,就是为了阻止人靠近。而之后的那场火,是不是人为的,也不好说。
这一忙活其实也就到了天亮,而天亮后方扬得到了另一批DNA比对结果,这其中就包括孔来儿和孔明月的。这个结果出乎了他的意料,不仅仅是孔明月和孔来儿没有血缘关系,而是直接找到了孔明月的父亲。
孔明月就是那对失踪夫妻的孩子,是当时肚子里怀着的孩子,是黄羊村还活着的那个婆婆的亲外孙女。
可这太奇怪了,那对夫妻失踪的时候,妻子才怀孕六个月。什么样的杀人犯,能等着猎物四个月后生下孩子才杀。
如果没有发现菜窖,方扬怀疑的角度会不同,他会想是不是孔来儿机缘巧合捡了孩子。可惜就像是命运冥冥之中地安排,偏偏在前一晚有了那样的突破,他也没有了自欺欺人的机会。
孔来儿的丈夫应该已经不在了,现在关于那个家里的事也就只能问她,所以方扬完全有理由将她带到这里审讯。
只是真要开口问,方扬也觉得头痛。毕竟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如果对方不愿意开口,他其实真的没办法。什么事实证据也都会被时间分解,最后不过是疑罪从无。
当方扬把发现菜窖的事情通过手语翻译告知孔来儿,观察着她的反应。方扬发现孔来儿只有些许的诧异,随后居然神游起来,嘴角还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那个菜窖的存在,你知道吗?”方扬问。
孔来儿点点头,小幅度比划:“我知道。”
“那菜窖之前是做什么的?”
“放菜的啊。”孔来儿突然笑了一下,脸上的褶皱堆在一起,像一张假面,“我以前也一直以为菜窖就是放菜的。”
“什么意思?”
“我嫁到他家才知道,原来菜窖是装尸体用的。”
她比出这句话没有停顿,由于第一接收人是手语老师,方扬明显地看到手语老师的脸色变了。
随后手语老师才略显紧张地复述了孔来儿这句话,方扬的鸡皮疙瘩后知后觉却又更加猛烈地炸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