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tui....”
猝不及防就被喷了一脸口水的雪白蜥蜴,发出刺耳的尖叫声,身躯乱颤,一溜烟飞了出去。
“叫你嘴贱。”王小明不急不忙,哼着小曲,心满意足起身离开了。
年纪轻轻且身无一物的男人是不需要准备什么的。
第二日,柳献之便要远游了。
他背着一个破旧包裹,即将要去往年莱国最大的那座京城,寻找那位生父找要一个解释,或者一个结果。
王小明站在城门口,看见眼前向自己告别的少年,伸出右手,一只低空掠过的云雀便被他缚在手中。
王小明手掌微微晃动,云雀双爪不沾掌心,无法借力,看起来就好似被王小明用一手困在方寸之间,任它如何扑腾挣扎都无法逃脱出去。
“看懂了么?”王小明轻声道。。
柳献之双眼静静凝视这一幕,说道:“无执方有执。”
王小明感慨这家伙的天赋,道:“太极拳势,重意不重境,纯粹之心能走更远之路,这套拳你本应学的更好,可惜你师父我也未曾学到全部精髓,而是我一位好友所传,若是以后有机会....”
柳献之神情纯粹,摇了摇头,微微弯腰作揖,轻声道:“师父永远是师父。”
王小明哑然,随后流露出一个无奈笑容,摇了摇头。
“师父,替我向赵伯伯告别。”当柳献之再次拜别王小明转身走出这座偏远小城,便没有回头,一只雪白蜥蜴从左侧的田地里钻了出来,一溜烟爬上他的肩头,回头望去,双爪不停擦脸,望着城内,张牙舞爪,气急败坏。
城门口,王小明平静目送这名弟子离去,没有多少伤春悲秋的感觉。
太极拳经心法是关键,不同于其他人纯粹学的拳架,柳献之这些年已经悄无声息将心法融入了拳势之中,体内窍穴早已经打通,只要有缘成功踏上修行路,一转四境对于他而言除了最后心魔那关,都没有太大的障碍。
所以望向柳献之的背影,王小明莫名脑补起了一位落魄少年去往京都,从此便一遇风云即化龙,开启了自己主角人生的故事。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人生,这位于祖树洲的七十二国地盟组织,会不会真的出一位从未有过的陆地仙人?
他也不知道。
王小明神游万里,等回到了酒楼,倒是赵守财有些悲伤,背地里还偷偷抹了抹眼泪,“多好的孩子啊,非要让人走,外面是有银子还是有金子啊,有啥好闯的,注定你一辈子孤家寡人。”
不光如此,甚至接下来的几天赵守财看自己哪都不顺眼,吹胡子瞪眼的,让王小明哭笑不得,只得溜之大吉,找个空儿离开了酒楼,来到了很久都未曾到来的拳馆前。
十余人在院落之中,男女老少皆有,站位疏密得当,哪怕失去了主心骨后,仍然没有太大的变化,动作如出一辙,流畅自然,哪怕是一些刚刚才加入拳馆的新弟子们,同样如此。
当他们看见向来当甩手掌柜的年轻男子破天荒来到了这里后,有些愣神,停下行礼。
对于这位名义上的师父,他们向来是比较陌生的,其实拳馆从当年那两名老人离世之后,王小明就已经很少来了,这些年都是柳献之带师传业,甚至大部分人从未看过这位拳馆真正意义上的师父出拳。
当一行人演练完一整套拳法时,围过来叽叽喳喳,比如最近要练拳的人多了不少,只是拳馆的地方已经容不下了,大家商议着再找个大点的地方,所以最后众人商议着在城外那座不怎么高的小山山顶,建几个小屋子,就当练拳场地了,只是到时候,还要请师父亲自领拳。
凡间碎如牛毛的小事向来最能磨人精气神,老神在在的男子却丝毫不觉得烦躁,一一回应着,处理完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等到聊的差不多才缓缓离去。
回到醉云轩已是深夜,灯火却亮着,是郑直来了,岁月的流逝让这位落缘城的知县老爷沧桑了不少,鬓角也有了沟壑皱纹。
他坐在那里点了一壶酒默默独饮,颇有一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忙里偷闲?”王小明笑问道。
“以后都能轻松不少了。”后者如释重负,说出了一个其实已经不太算隐蔽的消息。
“大小七十二国组建的地盟内,已经建好了不下数百座土地庙,整座祖树洲更多,皆有土地神坐镇了,民生问题可以放下大半。”
王小明略作沉思,抬头望天,随后流露出明悟神色。
郑直说道:“民间传闻说祖树洲开始变天了,是罕见的修行大年份,仙缘暴增,这些年轻人啊就喜欢这些东西,全国的年轻人都开始离开家乡远游,就光说我们落缘城的青壮,开年便少了十之三四,等到再过些日子,还会更多,我这个知县老爷,以后可以歇着了。”
王小明喝了口茶,微笑道:“恭喜,看来郑老太爷终于可以过清闲日子了。”
夷陵州那位大慈大悲的夷陵神散道天下,汪洋般的神性让土地神应运而生,天地安稳,于是灵气开始暴增,本来求道之心旺盛却苦于灵气匮乏的祖树洲生灵,自然会迎来一个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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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明早已当自己是个局外之人,仍然觉得“天下熙攘。”
天地间总有些了不起的人物,无论诞生或者陨落,起念还是落幕,是所谓的正义还是邪恶,都能在不经意的一举一动搅动人世间的无尽风云,影响众生交织的命运,构造一段波澜壮阔的史诗。
“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时代变了,一切都会变。”郑直发出了感慨,放下酒杯。
没有任何东西是永恒的,就连落缘城也是如此,跟郑直所感慨的差不多,不到一年,城内的年轻人都渐渐的走了,往日繁华的落缘城明显少了不少人气,醉云轩的生意也渐渐跌到低谷。
曾经繁华的一条街道,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已是门可罗雀,相熟的邻居和店家都渐渐消失了,有的搬去了更大的城池,有的则已经回乡养老。
但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冷清,拳馆的生意倒是火了不少,留守在城内的那些人,闲暇无事时都会跑来学拳,经过拳馆弟子的宣传,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拳,不以斗狠争胜为名,却合适每一个人。
拳馆里练的好的人有很多,经过允许后,将这套拳法免费教给了更多的人。
王小明乐见其成,因为这本来就是他创立拳馆的初衷,如今也不需要他再去做些什么。
而也就在这几年里,在此地消磨了小半辈子光阴的知县老爷郑直,任期结束,准备回京述职后告老还乡,归隐田园去了。
临走前的那天晚上,再无官职在身的男人来到醉云轩与王小明喝了一顿酒,酒过三巡平静道:“这些年我一直都有几个疑惑,没想到突然就解开了,也算了了我的心愿。”
王小明微笑道:“什么?”
郑直小抿一口,神色如常,“昨日闲来无事在街上闲逛,无意看见一懵懂稚童在街边练拳,就是你教的那种拳,看着他们出拳的样子,明明心无杂念却让我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比如一二十年前这条街道上死了一位不明身份的江湖侠客,验尸的仵作说这人可谓是铜皮铁骨,尸体硬的超乎常理,但是还是被人一拳锤烂了五脏六腑....”
王小明沉默不语。
这位县令坦然望向王小明,自嘲道:“又过了些年,城外莫名奇妙出现了十余位死相凄惨的黑衣人,同样是被一拳锤死,可还是查不出来真相,那时我就在想这小小城内到底藏了哪位不得了的神仙高人,昨日站在街上,突然有了一个荒唐的想法,荒唐到我自己都觉得有些无法置信。”
王小明神色坦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郑直接着说道:“我不觉得世上真有这样的人物会在这边缘小城里当一个十几年来皆被人呼来喝去的店小二,然后昨晚做了个梦,我作为旁观者,看到梦里的当年同样是在这个桌子上喝酒,我发了一肚子的牢骚,也看见了某个人听我发完牢骚后,在桌上跟我聊了许多话,最后用酒水给我写出那政通人和,万世太平八字。”
郑直顿了顿,神色唏嘘,道。
“原来是你,竟然是你。”
“我是不是还要跟你说声谢谢。”
王小明沉默片刻,轻声道:“抱歉。”
“诚意在哪?”郑直冷冷道。
王小明笑着道:“以后喝酒免账?”
“不愧是赵守财的关门弟子....我都要走了还喝屁的酒?”郑直气笑了,敲了敲桌子,板着脸道:“君子贵诚,多年酒友,不厚道了。”
王小明笑眯眯道:“承诺永久有效,等以后回来,都免账。”
郑直冷哼一声,起身大踏步离去,在门口前停步,没好气道,“若是以后还有机会回到这里喝酒,我只认这家店的店小二。”
王小明端起酒杯,轻笑道:“我也只认落缘城叫做郑直的官老爷。”
后者突然问道:“这些年,在你这个外人眼中,我这知县做事为人如何?”
王小明由衷道:“世中逢尔,胜过数百泛泛之交。”
这算是一句盖棺定论。
郑直笑了,收敛神色,认真道:“山水有相逢。”
“再见。”王小明抱拳还礼。
这座城内除了赵守财两父女,就没几个朋友,十多年的光阴,两人就像是那君子之交淡如水,却始终未曾散过,这等罕见情谊在名利场上打滚的郑直看来格外值得珍惜,而在王小明眼中,也是不可多得的回忆。
等到郑直走了,王小明闲暇时只能一个人喝酒,落缘城新来的知县老爷是个考取功名的年轻人,比较刻板守礼,一切其实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就是在某个冬天过后,赵守财一下子就老了,阴冷的寒风吹不了太久,两鬓的白发很是显眼,腿脚也不太利索了,需要有人搀扶,只是他平日还是装的那般若无其事,好似还是那般年轻。
王小明没说什么,但陪着他的时间更多了些,日日都在酒楼,晚饭后带经常着他去往护城河晃悠。
某日,眼神已经有些浑浊的老人,静静看着被夕阳染成红色的河水西流,突然轻声问道:“这些年都没看你练过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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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反问,“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老人轻轻摇头,“有些东西记不清了,也想不起来了。”
王小明抬头想了想,“明日清晨的城外山上,带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