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后,他神清气爽地走出办公室,招呼老默一同吃夜宵。
这个点,沪城的夜景最为迷人。
驱车来到一处热闹的夜市,满满的人间烟火气,铁板鱿鱼、羊肉串、炒面炒饭、卤甲鱼,零零散散几十个路边摊,售卖着各色小吃。
“烧烤吧,前面那家看上去还不错。”
陈河宇指向不远处的摊位,一对中年夫妻,站在碳炉旁忙活着。
丈夫负责烤,妻子负责收钱、涂抹酱料。
典型的夫妻小店,杂而不乱,餐品比较干净,还有几张矮木桌,方便客人坐下来吃。
两人直接走过去,陈河宇扫视一圈玻璃柜中的食材,冲老板娘说道:
“20串牛肉,20串羊肉,10串鸡翅,10串鱿鱼,再来点茄子、百叶香菜,在这里吃。”
“你们是两个人吗?”
老板娘看向他和老默,忍不住问道。
“是的。”
陈河宇回道。
“咱家都是一两的大肉串,点这么多吃不完的,给你按一半的量上吧?”
老板娘好心提醒道。
“没关系,尽管上,我们俩胃口大。”
陈河宇笑起来,第一次遇到把生意往外推的人,只能说比较实在。
“行吧。”
老板娘没办法,只好按照他下的订单,将新鲜腌制好的肉串,放在盘子里递给一旁的丈夫。
“老板,那边有卖精酿啤酒的,要不要买一点?”
丁默提议道。
“去吧,来几瓶,记得要冰镇的。”
陈河宇点头答应。
待老默离开,他鼻子里突然嗅到一股醋蒜混合的香气,仔细观察,才发现烧烤摊旁边,还支着一个书桌大小的凉面摊。
高度只到成人腰部,有些不起眼。
他起身上前,看见摆放整齐的烫豆芽、黄瓜丝、胡萝卜丝、香菜碎、红彤彤的油辣子,顿时来了食欲。
“要两碗,一份辣口,另一份放芝麻酱。”
陈河宇说道。
摊位主人是个二十左右的妹子,见他开口,讨好地笑了笑,举起一张硬纸牌,上面写着:“您好,我是聋哑人,您需要几份?需要什么口味?”
下面有“1、2、3、4、5、6”和“原味、麻辣、芝麻香”的选择。
聋哑人?
陈河宇愣了一下,很快就理解了对方的意思,在“2”和“麻辣”、“芝麻香”的字体上,停留了几秒。
妹子笑着点点头,拿出工具开始制作凉面。
戴着手套抓起一团煮好的面条,表面油光水润,显然是过凉后,用香油拌了一遍。
加上黄瓜丝、胡萝卜丝、花生碎、香菜、蒜水,以及一勺清汤。
陈河宇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竟然还是大骨汤!
要知道,清爽弹牙的凉面,配上过滤后的大骨清汤,才是人间美味。
上一世,他也就小时候吃过几次,后来再也吃不到了。
主要是成本太高,你用好汤底,成本就上去了,价格太低赚不到钱,价格太高没人买。
别人直接用米醋、生抽调个汤底,你拼不过别人。
就像一个市场里,大家都是八两称,有人给足斤两,最后干不下去的人,一定是那个给足斤两的商贩。
劣币驱逐良币,亘古自有的道理。
陈河宇看了一下价格,10元一碗,放在2016年的沪城,谈不上便宜,但绝对算是比较实惠的价格。
几分钟后,两碗凉面制作完成,被放在打包盒里。
陈河宇扫码付款,拎着凉面回到烧烤摊,刚好老默抱着一桶5L的啤酒,屁颠屁颠跑了回来。
“喝点?”
陈河宇促狭道。
“不了,我一会还要开车送您回去。”
丁默咽了咽口水,摆摆手笑着拒绝道。
“少跟我演这一套,待会叫代驾。”
陈河宇鄙夷道,你丫搞一桶过来,心思还不是昭然若揭吗,再说他一个人喝酒也无聊。
烧烤摊的老板,动作麻溜,两人刚倒上冰爽的啤酒,老板娘便端着一碟烤肉和一碗油炸花生米送了过来。
“老板娘,问你个事,旁边卖凉面的姑娘,为什么不买个莫斯Ai眼镜?”
陈河宇借机询问道,全当是深入了解用户需求。
一台莫斯Ai眼镜就能解决语音沟通的障碍,9999元华币看上去有些贵,但只要上传残疾证明,进行认证,就能以8折的优惠价购买。
并且,还有单独为语言障碍人士准备的特殊通道,抢购并不麻烦。
以对方每碗凉面10元的价格,想买一台,根本谈不上困难。
“她啊?哎,怎么说呢?命不好,赚到的钱全被狠心的后妈收走了,拿什么买莫斯Ai眼镜?”
老板娘叹了一口气,气愤说道。
攀谈中,才得知卖凉面的小姑娘,看上去有二十多岁,实际才不到十八岁。
母亲去世早,父亲又娶了一个尖酸刻薄的女人,小时候发高烧硬是拖了两天才送往医院,结果病好了以后,耳朵听不见了,语言沟通能力也彻底丧失了。
所以,早早出身社会,在夜市里卖凉面。
“这……女人好狠的心,他父亲难道视而不见吗?”
老默拍了一下桌子,恨得咬牙切齿。
能看见,还能活得这么难?
陈河宇无言,这种事情看上去堪比电视剧情节,但经历过后世短视频洗礼的他,就差没见过诡了。
“明天你再跑一趟,送她一台莫斯ai眼镜。”
陈河宇摇了摇头,能帮一个是一个吧。
“咿呀~啊~!”
蓦然,只听到女孩惊慌的叫嚷声,陈河宇抬头看去,原来是两个身形干瘦的男人,站在凉面摊前不知在说些什么。
一副流里流气的表情,踮脚歪脖子,没个正形。
“嘭”!
其中一个戴着金链子的男人,抬起桌角,把凉面摊掀翻在地,各种食材配料撒落一地。
女孩说不出来话,只能“咿呀咿呀”哭着,无助地看着自己精心切配的食材。
凉面倒在石砖上,全是泥,她满眼心疼的样子。
“当家的,你快去看看啊。”
老板娘面露不忍,催促自家男人,上前劝和。
“两位兄弟消消火气,抽支烟,人家一个聋哑人,弄个小摊子也不容易,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嘛。”
烧烤摊老板见状,急忙放下烤串,在围兜上抹了一把,低声下气地掏出一包华子,乖乖递上。
“算你懂事,她这个月的卫生费没交,你想帮她给?”
金链子男砸吧砸吧嘴,一脸狠厉道。
卫生费?
陈河宇给了老默一个眼神,对方秒懂。
丁默立刻站了起来,抬脚两步便挡在小姑娘的身前,不以为意道:“什么费?看你俩这样,也不像扫大街的啊?”
周围看热闹的人,闻言忍俊不禁,嘻嘻哈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