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港巷内,颜齐叫来青莲观弟子接走了妇人一家,只是这本就只是一间狭窄潮湿的屋子,哪怕少了几人,屋子内依旧拥挤。
“你们是怎么搞的?为什么这里还没有清理干净,还有这张床,是要等着我来抬走吗?”
颜齐对着一旁的弟子兜头便骂,他在平时少有发火的时候,一众弟子噤若寒蝉,连忙要搬走屋中破破烂烂的一切。
“师兄。”
听到背后的声音,颜齐深深呼出一口浊气,转身露出笑容:“小师妹,这件事你得听我的,我们地宗不似人宗那般随意,破境前该有的准备都得有,唔……我看这里刚好可以放置一只香炉,还有这里,需要我施法再做一次清洁,免得有秽物存在……”
颜齐在巴掌大的地方规划着破境前的准备,丁舒禾面带微笑,耐心地听他说着话,等到最后,才无奈说道:“师兄,这件屋子虽然换了主人,但还记得它的样子,比起以前,它其实变得不多。”
“是根本没地方改变吧……”
颜齐说道,有些无力。
丁舒禾笑道:“正因为没有改变多少,所以这就是我最熟悉的环境啊,我记得师父说过,破境之前并非一定得要沐浴焚香,追求一个绝对干净的环境,只要自己满意就行。”
颜齐明白了丁舒禾的意思,他赶走了青莲观的弟子,不忍去看丁舒禾的脸,侧着身子说道:“我就守在门口,你随时叫我。”
“多谢师兄。”
颜齐走出房间,也顾不得门口堆放着充满鱼腥气的渔网,呆呆地坐在一旁。
一直待在门外的丁寿有些着急,瞪眼道:“虽然宗主和真仪长老不在,但我地宗并非没有其他人,我已经联系兄长,只需要再稳住半个时辰,他就能赶来。”
颜齐默不作声,丁寿的兄长丁岳拥有圣王境初期的修为,实力确实不低,但能比得上他师父和师伯吗?
丁寿见颜齐如此作态,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颜齐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沉默地看着丁寿离去,一双眉渐渐皱起。
屋内有压抑着的声音传出,小师妹已经开始了吗?
颜齐望着漆黑的夜空,只有种坠落深渊的无力感,这样的命运在地宗才是主流啊,今日是小师妹,明日也许就是他和丁寿……
房间内,丁舒禾强撑着地面缓缓坐直了身体。
一旦她开始主动追求破境,识海莲台上的那团雾气便开始不受控制的沸腾起来,炼化着其中的业力,也炼化着她的元婴。
她的天赋极好,已经达到功法小成的层次,这一次突破,她要以业力修炼出元神,达到功法大成,而后顺势引动天地灵气,一举破境。
一次呼吸……
一个停顿……
这几年,丁舒禾时常在考虑着破境时的每一步,她已经细致到每一个细节该做什么。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业力不出所料地转化为业毒,业毒倒侵莲台,深入她的每一寸神识之中,那是一股极度阴冷却又怎样也摆脱不掉的窒息感。
一如当初她站在门口,一直没能等到父亲归来的时候。
细腻深邃的黑色印记从她的眉心开始向四周蔓延,等布满她的额头时,一切都失控了,丁舒禾运转功法压制业力,却加速了业力转化为业毒的速度,想要用莲台去护住自己的意识,却让莲台也沾染了污秽。
于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意识尚还清醒存在的片刻,看着死亡一点点到来。
“嘭。”
“师妹!”
颜齐冲进屋内,丁舒禾已经再次栽倒在地上,她抬头看向颜齐的双眸漆黑深邃,如同深渊一般。
颜齐一颗心坠落谷底,地宗记载,双眼反映着莲台的清明,如果一双眼睛也变得漆黑无比,那么此时在识海中的莲台也已经被业毒彻底侵蚀!
事情果然走到了这一步。
颜齐快步走上前想要扶起丁舒禾,丁舒禾却躲开了他,低着头以极低的声音说道:“师兄,你会受到反噬的,等一切结束了再进来吧。”
颜齐没有说话,默默坐在丁舒禾身后,催动功法帮助着丁舒禾压制着体内的业毒。
他一连施展了两次清神印,只是这一次与上一次在清凉观不同,清神印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漆黑的毒斑在丁舒禾身上继续蔓延,嘲笑着颜齐的白费力气。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丁舒禾的体温开始以极其恐怖的速度升高,颜齐放在丁舒禾后背的双手都被烫伤,而这正是业毒到达身体能够承受的极限即将焚烧掉一切的征兆。
“走!”
丁舒禾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力气,突然朝前面扑去。
颜齐还想要再尝试,一个中年男子突然出现在颜齐身边,抓住他的肩膀退出了屋子。
“不!我还有其他办法!”
颜齐努力挣扎着,丁寿在一旁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就不是办法,若是你和她都死在这里,我和兄长可没办法向宗主交代。”
赶来的中年男子正是丁寿的兄长丁岳,他制住颜齐后,看了屋内倒地不起的丁舒禾一眼,摇了摇头,手中捏诀,便要将整间屋子暂时封印。
“等等。”
凌烟连忙冲了上来,激动说道:“舒禾还有救!”
丁岳看向凌烟身后的一个年轻人,问道:“你就是木青。”
木青点了点头,丁舒禾的情况已经刻不容缓,他来不及多解释什么,便朝屋内走去,见到他这么做,门口的几人沉默着没有阻拦。
地面,丁舒禾扑倒在地上,已经没有力气回头,听到身后的动静,只能竭力吐出一个字:“走。”
木青轻叹了一声,他今晚跟了一路,在丁寿劝颜齐出手阻拦时,他也生出过出面阻拦的想法。
但丁舒禾体内的业力几乎全部被污染了,今夜阻止了,也许用不了多久,还会发生同样的事。
更何况,这是丁舒禾自己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