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上课时,凡是提到这位将军的时候,评价基本都是骁勇善战,而且忠诚可靠。
如果这样的话……倒确实值得信任。
不过拿破仑已经倒台这么多年了,他原来的忠心部下投靠波旁家族的不计其数,即使是拿过了他无数恩惠的元帅将军们,也大多转换门庭对国王效忠。
所以,他还是本能地抱有一些怀疑。
另外,就他在纹章学上所学到的历史知识,特雷维尔家族是法国一个非常高等级的贵族世家,曾经可以自由出入凡尔赛宫廷,深得历代国王的宠信,这样的家族里的成员,居然会铁心忠诚于波拿巴家族?实在有些难以想象。
“特雷维尔侯爵原本是公爵次子,没有机会继承爵位的,是先皇陛下给了他恩宠,封他为侯爵,还给了他一大笔钱和土地作为恩赏,所以他内心当中对我们家族一直感恩戴德。”路易小声向艾格隆解释,“自从波旁家族复辟以后,他一直不肯向国王效忠,结果因此被罚没了大笔家产,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政治立场,选择退役隐居,我想这足以证明他对于波拿巴家族的忠诚了。”
顿了顿之后,路易又加了一句,“我之前去过法国一趟,还受到过侯爵本人的亲自接待,他对我表达了对先皇的推崇,另外还亲口保证继续效忠于拿破仑二世陛下……所以我想,一旦得到了您逃出奥地利的消息,他一定会欣喜若狂。”
“是这样吗……?”艾格隆心里大概有底了。“那好,那就着重邀请这位侯爵吧,我需要这种又有能力又有威望的人来为我效劳,这种人一个能顶一百个。”
“您说得太对了,陛下!”路易重重点了点头,“特雷维尔家族是贵族名门,纵使侯爵本人跟王朝决裂,但是他的家族名望和关系都还在,别的不说,他的亲哥哥特雷维尔公爵就在王朝当中任职,位高权重,我想侯爵能够通过这副关系网来为您博取更多的支持。不过他们兄弟两个,因为政见分歧太大,目前倒是没有什么来往……”
“哦?”艾格隆大为惊讶。
看样子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一些。
兄弟两个,哥哥效忠国王飞黄腾达,弟弟死硬效忠波拿巴家族,宁可过落魄的生活也不妥协……
特雷维尔侯爵的忠诚真的有这么牢靠吗?还是说这是一种两面下注的伎俩?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并不重要,不管这种忠诚是来自于对恩赏的感恩戴德,还是来自于两面下注的家族选择,至少这个特雷维尔侯爵值得好好拉拢一番。
他不在乎别人是为了崇高的目的还是卑鄙的目的来为自己效劳,只要对方有用就行了。
他又看了看远处壮丽的风景,然后结束了对话。
“好了,剩下的我们到瑞士之后再详细谈谈吧,休息这么久已经够了。”
接着,他走到了夏奈尔的身旁。
“夏奈尔,好点了吗?我们走吧。”
“我已经好多了,陛下,走吧!”夏奈尔勉强自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我来帮你吧。”艾格隆揽住了她的手臂。
“陛下?”夏奈尔有些惊慌。“请别……”
“你的健康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不允许你因为逞强而倒下。”艾格隆一边说,一边不由分说地搀扶着她一起往前走。“如果你觉得内疚,那以后就继续忠诚于我吧。”
“好的……陛下。”夏奈尔感动得几乎哭了出来,不过她再也没有推辞,而是靠在了主人的手臂上。
为了不让少年人太费力,她努力鼓起自己剩余的力气,让自己步履尽量平稳一些。
而艾格隆则搀扶着她继续穿行于山间的小道,有时候甚至直接背她跨越障碍。
他如此珍视夏奈尔,是因为她是他目前唯一一个真正的追随者,全心全意地忠诚于自己。
他不喜欢跟每个人都尔虞我诈算计来算计去,但是他心里知道,以后他的生活,大概率就会充斥着这种令人讨厌的东西。
既然这样,夏奈尔就更加显得宝贵了……自己终究不想活在一个提防所有人的环境里。
就这样,一行人在山间的羊肠小道当中走走停停,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色也渐渐地从明亮变得阴暗了起来。
狂风开始肆虐呼啸,阿尔卑斯山脉撕碎了自己温柔的面纱,开始向这些旅行者们展露的狂暴一面。
艾格隆带着夏奈尔,顶着狂风继续前行,夹杂着雪粒的风,刮得他脸上生疼,踩在积雪上的脚步也变得越来越凝重。
这是他有生以来从未碰到艰难困境——自从出生以来他都在享受宫廷生活,即使到了奥地利以后也是如此,虽然自由受限但是生活待遇上并没有多少差别。
可是……现在一切都没了。
这就是你自愿冒的险,这就是你自愿付出的代价。
你不能往后退,也没有退路了!
带着一股强烈的气势,他咬着牙一路前行,他无所畏惧。
就在即将入夜的时候,他们走出了最后的山谷,然后面前突然豁然开朗。
在朦胧的夜色下,他们的眼前出现了一座小小的村庄。
这村庄其貌不扬,甚至有些简陋,几乎和山另一边的奥地利村庄毫无区别。
但是艾格隆眼中,它似乎正围绕着一层耀眼的光环。
……他已经来到了瑞士境内了。
旁边的人们发出了难以抑制的欢呼。
但是艾格隆努力压制住了自己想要大声喊叫的冲动,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欢呼的时候。
在积雪山脊上,他抬起手杖,然后高举到了半空。
是的,新的世界,自由的世界,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