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御发言(2 / 2)

艾格隆是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按照他新颁布的宪法,他和他的家族将会世代统治这个国家,并且充当国家的象征;但不管内心里有多么贪恋权势,艾格隆还是必须承认,自己是一个立宪君主,他可以想办法控制、引导甚至要挟立法机关,但他不能无视它,更不能强行绕过它来行事。

所以,他并非那种可以无视一切只对自己和上帝负责的绝对君主,而是一位需要接受制约、并且要想办法博得议会的配合,通过议会的财政审批来进行施政的君主。

在1789年之后,每一个法国统治者,都必须适应这种新的“统治模式”。

哪怕如同拿破仑皇帝那样强势的君主,在议会当中也无法完全压过反对派的声音;在1815年,也是在这座殿堂当中,法兰西再一次正式地抛弃了拿破仑皇帝,废黜掉了他的皇位;

而在1830年,也正是在这里,波旁家族的查理十世国王因为不得人心的强制解散令,和议会爆发了正面冲突,最终在有心人的引导之下,敲响了复辟王朝的丧钟。

现在,轮到艾格隆来试图驾驭这样一台反复无常而又狂暴凶狠的政治机器了。

当然,对君主来说,国民议会的存在既是一种制约,但也是一种“保护”,毕竟,不拥有绝对的权力,自然也不需要承担绝对的责任,无论国家遭遇到了什么挫折,至少立法机关和帝国政府也需要和他一起承担责任,民众的怨恨也有了疏导的方向——在新时代,在这个反复无常的民族当中,这一点非常重要。

正因为对这些事都心知肚明,所以当来到波旁宫之后,艾格隆一番平常目空一切的姿态,转而以谦逊、柔和的姿态,面对自己的“立法机关”。

不过,他至少现在是幸运的,依靠1830年动乱中人心思定的政治气氛,同时依靠各种做票的手段,他在这一年的选举当中,获得了议会选举的绝对大胜,支持皇帝和帝国的议员此刻拥有着绝对多数——也就是说,无论他准备做什么,只要不是特别离谱,这一届议会都会配合他,直到5年后它的任期结束重新开始新一届选举为止。

也正因为他的支持者占了绝大多数,所以讲台上的艾格隆,得到了四面八方友善的目光,而这也让艾格隆更加信心满满。

很快,坐在台上的议长用木槌轻轻地敲击了一下桌子,也宣告正式进入了皇帝陛下亲临发言的议事流程。

虽然在国会议事厅当中,议员们对皇帝陛下不需要摆出繁琐的礼节,但是作为对一国之尊的基本尊重,他们也纷纷起立,向艾格隆脱帽致敬,然后再坐回原位。

而艾格隆也轻轻地向面前的议员们颔首致意,以此来表现自己的尊重。

就这样,平常吵吵嚷嚷的议事堂,突然陷入到了奇特的沉默当中,所有人都目视着年轻的皇帝陛下,等待着他的发言。

时间在缓缓地流逝,艾格隆也逐渐酝酿好了情绪,在众人的注视下,他开始了自己的演说。

艾格隆一向口才了得,也一直为自己的机智和雄辩自豪,所以他并未携带稿子,而是直接脱口演讲——这样更显得具有气势一些。

“各位尊敬的议员,我很高兴能够在今天和诸位齐聚在这个神圣的殿堂,共同为我们国家、我们民族的未来而努力。我也很高兴,经过我登基之后的努力,曾经的动乱和血腥已经结束,我们虽然还未曾抵挡一个繁荣的时期,但至少已经可以看到它将要到来的曙光。我们的人民不必再担心内战、萧条,他们可以期盼一个安定的未来。

然而,在这片大陆上,危险和血腥的动乱却还没有结束,厮杀还在持续,并且愈演愈烈。其中,最让人忧心忡忡的,就是围绕波兰的动乱……”

一听到艾格隆提到波兰这个词,无论是议员们还是围观的民众都是精神一震——毕竟,冠冕堂皇的套话谁都不乐意听,但一讲到现在的“舆论时事热点”,大家的吃瓜热情就立刻会被激发出来了。

艾格隆知道,不光此刻议事堂内的所有人在意他给出的答案,整个欧洲也都在注视着他在这一场危机当中的表态——不出几天,他的演讲全文就会被传递到欧洲各国的首都,被人逐字逐句分析,所以他必须用词精确而且审慎,以免被人误解,引发不必要的外交争端。

正因为力求“准确”,所以他只是用动乱来形容现在俄国与波兰的战争,这既不算伟大的“起义”,也不是正义的“平叛”,好像就是两个民族没事做抄起刀子互相砍着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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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也是艾格隆能做出的极限定义了。

现在不是反抗民族压迫天然有理的21世纪,现在是弱肉强食的19世纪,是维也纳体系还能够起作用的时期,所有大国都是君主国而且对革命和起义畏之如虎,他不管心里怎么想,都不能在国会议事堂当中鼓吹波兰人造反有理,必须支持波兰复国。

这除了给他自己找麻烦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但是无论从民众情绪、还是从他个人感情,他都不想为沙皇叫好。

所以,他只能抽象笼统地把这当成一场动乱,虽然两方有成千上万人在抛头颅洒热血,但这依旧是动乱。

在场的人们,也自然能够从艾格隆的用词察觉到他采取的微妙立场。

虽然有些人想要提出反对,想要用“政治正确”来让陛下更加支持波兰一些,但是碍于此刻的气氛他们也无法发言,只能先按捺住性子等着陛下继续发言。

“我们都知道,无论这场纷争以何种方式结局,都会给波兰人民带来沉重的灾难和负担,也让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流下更多无辜者的鲜血,这当然是一场悲剧。”在众人注视之下,艾格隆继续说了下去,“而波兰民族和法兰西民族,自古以来就有着非常深厚的传统友谊,作为一位法兰西的君主,我不可能对它此刻承受的灾难漠然视之,我的心也同样在为波兰人民而跳动,为他们的苦难而伤悲……而在座的各位,恐怕也和我有着同样的想法。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这场灾难能够尽快结束,流血牺牲能够到此为止。

我也同样知道,在座的各位当中,有人甚至建议我国使用武力,来帮助这个和我们有着传统友好历史的民族。我相信,这种发言是出自于人类最美好的恻隐之心,是出于我们两个民族鲜血缔造的友谊,但我同样相信,这种想法是轻率的、而且是不合时宜的!因为过往不久之前的历史就告诉了我,贸然使用武力干涉,只会流下更多鲜血,对民族的福祉于事无补!我认为,波兰更需要的是尽快敉平灾难、减少牺牲,而非投入更多炮火,流下更多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