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她又特意叮嘱女儿,“今晚的这些话,你千万不要跟任何人透露,不然这对我们是灭顶之灾,明白吗?”
巴士底!
一听到这个名字,夏露陡然打了个激灵。
她认真好学,当然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甚至哪怕她只是一介顽童,都肯定会记得这个大名,因为在1789年7月14日,巴黎群众发动暴动,围攻巴士底要塞和监狱,也正是从这一刻开始,大革命的腥风血雨就正式拉开了帷幕。
一个王朝的衰亡和复辟、一个帝国的兴起和覆灭,有多少欢呼,又有多少颗人头落地……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
大革命爆发之后,革命群众掌控了巴黎,然后为了消灭他们眼中的“暴政象征”,革命政府拆除了巴士底狱,那里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广场。
夏露第一时间就猜到,以这个名字来命名镇压计划肯定是陛下自己的主意,因为其他人肯定不敢犯“忌讳”,使用这么不祥的名字。
还真是恶趣味啊,陛下……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那么计划的执行者是谁呢?”她又追问。
“那还能有谁,自然是基督山伯爵大人了。”爱丽丝理所当然地回答。
小主,
“确实,也没人比他更合适了。”夏露也点了点头。
谁都知道,基督山伯爵大人是陛下最信任的亲信,而且能力卓着,十几年来经过多次升迁之后,现在已经是帝国的警务大臣了,甚至据小道消息说短期内他就将成为内阁中最重要的外交或者财政大臣,然后再等几年就正式坐上首相宝座,位极人臣;而且,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勤勉用事,不贪财不揽权,在政界、在民间的名声都非常好。
镇压首都这种事,军事素养反而没有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让一个绝对忠诚、坚决果断、又具有足够威望的人来执行,力求快速解决,所以基督山伯爵确实非常合适。
“我明白了。”夏露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想到了什么,“那么妈妈,您为什么知道得这么详细呀?这应该是绝密吧?”
爱丽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某天我和陛下谈心的时候,陛下……陛下顺口告诉我的。”
明白了,大概就是某天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在“事后”陛下告诉母亲的。
夏露对陛下和母亲的事情当然心知肚明,为了避免让母亲太过尴尬,她也不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母女两个陡然陷入了沉默,各自若有所思。
“妈妈,谢谢您对我指点迷津。”过了片刻之后,夏露中断了思索,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问母亲,“那么,您能否再继续对我坦诚以告,让我对整个情势有足够清晰的判断呢?”
“跟妈妈还这么文绉绉做什么。”爱丽丝笑着拍了拍女儿的小脑袋,“直接问吧,能告诉你的我都会说的。”
“如果……如果陛下真的遭遇到了什么难以承受的灾难,帝国也再度倾覆,那么您会作何选择呢?”夏露压低了声音,然后小声问自己的母亲,“当然,我这只是假设性的问题而已,虽然现在秩序有点混乱,但我并不认为帝国遭遇到了什么无法克服的危机,我只是假设一下而已……”
面对女儿尖锐的问题,爱丽丝碧蓝色的眼瞳顿时露出了犹豫和茫然。
但是片刻之后,她的眼睛又重新透出了平和优雅的光彩。
“我大概会追随陛下一起流亡,然后尽职地继续为他效力吧。毕竟,陛下就算流亡了,也不会缺钱和支持者,还会有东山再起的希望,我会为这股希望而努力;就算没希望了,至少他养活我们这些身边人还是没问题的,我们就一起了却残生吧。”
“您……您……”夏露被这个回答搞得有些震惊了。
她没想到,自己执迷于权势的母亲,却居然还有这种异常的忠诚,。
“您这么爱他吗?”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倒也不是因为什么感情啦……我都这个年纪了,再谈论什么爱不爱的岂不是很可笑吗?”仿佛是害怕女儿多想,爱丽丝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脸上也有些许的红晕,“我之所以这么决定,是因为我事实上也没有别的路可走。我身为一介女流,能够拥有这样大的权势和影响力,完全是源于陛下的赏识和信任,正如当年的蓬巴杜夫人一样……所以,我理应尽我所能回报这份恩情不是吗?
况且,正因为我的前途系于陛下一身,如果真的改朝换代,那么我也不可能独善其身,特雷维尔家族可以左右摇摆,但我不行,我没有这么多选择。再说了,当年我和他们已经决裂,现在再让我为了苟全自己而向他们摇尾乞怜,忍受他们的报复和侮辱,那我受不了,也做不到。”
虽然母亲一直都在强调“这跟爱无关”,但夏露心里却觉得,这种“追随到底”的决心,固然是有权衡利弊的考虑,但也未尝没有爱的存在。
毕竟,他们私下里保持关系已经十年了,甚至比父亲在母亲身边呆的时间还要长得多,哪怕再怎么醉心于权势,多年的相处还是会产生羁绊和眷恋吧。
母亲心中的利益算计和个人感情之间的比例谁高谁低,又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呢?她又何必去刨根问底呢?
夏露此时,反而心里充满了对母亲的感激。
毕竟,母亲没有把自己当成小孩儿随便打发,反而推心置腹地说出了这么多秘密,这份信任、这份期许,她完全能够感受得到。
“妈妈,谢谢您告诉我这么多事。”她诚心诚意地看着母亲。“我爱您!”
“我也爱你,我的女儿。”爱丽丝一把将爱女揽入怀中,然后满怀深情地看着夏露,“你是我的骄傲,也是只有你才能够了却我的遗憾,实现我未实现的愿望;所以我花费所有心血来培养你,更不愿意你走任何弯路,我吃的苦头已经够多了,我不愿意你再重来一遍,所以我会把我所知道的告诉你,我只愿你走上最光明的坦途。”
夏露沐浴在母亲宠溺而又满怀期许的视线当中,只感觉浑身舒坦,不过此时,她脑子里又鬼使神差冒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那芙兰呢?您不爱她吗?”
“傻孩子,这是什么傻问题?她也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不爱她呢?”爱丽丝捏了捏夏露的脸,算是教训了她,“只不过,她身份毕竟特殊……我觉得她就这样平平安安长大,然后像个富家小姐一样过完一生就挺好的了,也没必要对她苛求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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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说是这么说,但是夏露却能够稍稍体会到母亲内心深处的想法。
芙兰是母亲失势的时候向陛下求情而“刻意”诞生的,某种程度上,她是母亲的“护身符”,是权势的保障,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契约。
但护身符就需要供着,而不是当成女儿来训养了,更不需要刻意去给她铺什么路。
唯独自己,母亲在孕育自己的时候没有任何目的性,只是纯粹为爱而生,虽然那段感情已经成为了不堪回首的往事,但自己却被母亲当成了感情的所有寄托,也被她倾注了所有心血来培养,甚至是她接下来人生的希望。
算了,妈妈怎么看芙兰无关紧要,反正有自己在,自己可以一直照顾她的。
毕竟,她是自己的至亲,是从小相依为命长大的妹妹,自己怎么可能对她弃之不顾呢?
只要有自己在,她这辈子就不会吃亏的。
母女两个相互依偎了一会儿,良久之后,爱丽丝才又重新开口。
“夏洛特的事情,你就看着办吧,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