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艾格隆是没有想到,亚历山大在出使一趟波兰之后,居然和“历史印象”迥然不同,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如此激进的对俄国主战派。
不过,也许其实他一直没有变过,变的是这个世界而已。
能打才能和,光是说好话是没有办法感化对手的,尤其是俄罗斯这样的对手。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亚历山大。”于是,在沉默了片刻之后,艾格隆轻轻地点了点头,“但这一切还为时尚早,我们还并没有积蓄出足以压服它的力量,我们也没有拉拢到足够多的朋友,甚至我都无法确定,一旦我们真的采取了你所说的极端遏制政策,其他国家到底会怎么站队……所以,我们要先想办法构筑一个合适的环境,然后再来看时机行动。”
亚历山大瞬间就听明白了,陛下根本就没有反对他的总体构思而已,他只是认为“时机”未到,而时机和合适的环境,最终都是可以靠人类自己来创造的。
而他,就打算用自己接下来的青春年华,以及满腔热血,来塑造一个这样的环境。
他毕竟还太年轻,他有的是时间。
没有错,故国的沦亡,好友在面前的死去,俄国元帅毫不掩饰的高傲,不愉快的彼得堡之旅,以及早年的种种经历……一次次的经历,让此时才刚满20岁尚且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心理埋下了难以磨灭的仇恨情绪,他就是要狠狠地教训一下胆敢如此欺辱自己的国家。
这种情绪,艾格隆看在眼里,他并没有这么强烈的对俄敌意,但是,既然亚历山大的想法暂时符合他的需要,他当然也可以利用起来。
当然,这种情绪也必须含而不露,不能够影响到他现在要做的事情。
“亚历山大,你把你最近的经历,在华沙和彼得堡的所见所闻,已经今天对我说的话,都详细写一份备忘录交给我和塔列朗亲王吧。然后,忘掉你现在所说的、所写的,好好回家休息,等到休息够了就去履职,担任你的新工作。”接着,艾格隆又下了命令,“另外,不管你对俄罗斯有多少敌意,我都不允许你对外表露出来,现在我正和俄罗斯人筹划复交的事情,我不希望因为你而蒙受影响……也许未来我会掐沙皇的脖子,但这并不妨碍我现在去和他友好握手,既然现在全欧洲还对之前的灾难记忆犹新,对波拿巴家族百般戒备,那我们就要以人畜无害的面目挤到他们中间,等到他们渐渐地放松了下来,习惯了与我们共处,那时候就可以谈谈谁更有力量的问题了!”
亚历山大对此当然也有心理准备。
当初还在彼得堡的时候,他就已经从法国大使馆的官员们口中,了解了陛下有意无意和俄罗斯人接近、释放积极信号的事情了,他甚至还知道了俄罗斯诗人普希金夫妇在巴黎社交界大受欢迎的新闻。
对此,他既郁闷又无奈,但终究还是可以理解的——他再怎么热血上头,也知道此刻正是摆脱波兰外交危机的良机。
既然波兰已经成为了过去,那么已经刷足了存在感的法兰西皇帝,自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波兰丢在一边了。
但知道归知道,就算如此,他也不想和这帮俄罗斯人多来往。
既然陛下给了一个假期,那么干脆自己就好好趁着这个假期休息一下,调养身心吧,还可以构思一下自己的备忘录。
此刻的他,已经一扫之前的疲惫和绝望,重新变得精力充沛了起来,这种“自己正在亲身参与大事”的成就感,让这个青年人满怀激情。
就在这时候,艾格隆突然又开口了。
“亚历山大,虽然我给了你假期,但是有件事我还是希望你去办。”
“请吩咐吧,陛下。”亚历山大重新打起了精神来。
“这几个月时间以来,通过各种方式涌入到法国的波兰难民,已经达到了几万人之多,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人,就是出自于你的慷慨之手才得到了合法文件入境我国的。”艾格隆不带感情地继续说了下去,“他们虽然是难民,但是他们中的大多数,要么是知识分子要么有一技之长甚至有些还是军人,而我和塔列朗亲王都认为,他们不仅不会成为国内的治安隐患,相反倒是可以成为我们手中的助力,历史已经证明了他们愿意为我们而战——但话虽如此,我们也不能对他们完全不闻不问,既要利用也要监控。而你,我认为就是最合适的负责人,你既有波兰血统,又是他们中很多人的恩人,你的客厅,可以成为他们中精英分子们的聚会场所,这样我们既可以操纵他们的舆论,也可以在无形中以间接方式管理这些人……你甚至可以成立一个波兰流亡者协会,以民间机构的名义行使这样的职能。”
亚历山大的心跳陡然加速了起来。
看来,这就是自己这一趟漫长苦旅所收获的奖励了,甚至比自己原先预想的还要丰厚。
这些波兰流亡者,正如陛下所说的那样,大多有一技之长,甚至有些人还是身价丰厚的贵族,他们对自己之前的帮助,肯定也都铭记在心。
如果自己在家中举办类似的沙龙或者民间协会的话,那岂不就是可以轻易地以合法的名义,调用他们的资源?
当然,这注定不可能是一个严密的政治组织,但只要大家互相交换资源,就已经对自己很有帮助了。
这岂不是说,陛下让自己平白无故就获得了一笔“政治资本”?
一想到这里,他禁不住激动了起来。
“谢谢您的信任,陛下……我一定会把您交代的事情办好的。”
“是的,你一直以来的表现,让我对此毫不怀疑。”艾格隆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