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思邈道:“陛下胸怀天下,心系子民,沐雨栉风,忧劳成疾。然而上古唐尧肌肤如腊,夏禹足有胼胝,虽深受其苦,但百姓安乐。陛下天纵英才,功盖寰宇,圣德自有天助,不必过于忧心。臣虽下愚,医术浅薄,断不敢对圣体加以刀斧,当据实而论,辩症施治。还请陛下安坐,待臣详察之后,再上复陛下圣裁。”
李靖听了,不由得对孙先生君前奏对敬佩不已。杨坚果然高兴,端坐榻上。孙思邈先察看面色、肌肤、口舌,再闻其声息,又询问病情发作时视听嗅味触各种感知,以及饮食便溺情形,最后切脉。杨坚言及,病痛发作之时,视物模糊,心绪烦躁,须用马鞭抽打内侍方可缓解,颅内时而如沸水翻滚,时而如针刺蜂蜇,下肚食物时有呕吐,翻肠倒肚,生不如死。
孙思邈把脉后,闭目凝思。半晌开言道:“陛下是否在视察民情时,不避寒暑,不择饮食?”
杨坚道:“朕视百姓为子女,自然不避。”
孙思邈看了一眼案上简牍,又问:“陛下将朝中奏表搬回内室,是否常常通宵批阅?”
杨坚道:“大隋立国,千头万绪,朕若不勤于理政,天下何时大治?”
孙思邈道:“下臣明白了。陛下之疾,首在伤神。神伤为忧国忧民所致,之后邪气入侵。邪气即风寒之气,陛下体察疾苦时不避凶险,苦寒之地、风沙泥淖、污浊潮湿,都易侵入劳累肌体,先是腠理,后入血脉,再攻入脑颅之中。颅为百体之宗,邪气淤滞,久之成疾。当年华佗欲开魏武头颅,决非戏言,是其时医术只能如此。下臣七岁从医,遍尝百草,深入民间诊治,后又学得针石之法。陛下之疾,下臣当以针石药物调理,不日即可平复。”
杨坚大喜:“我朝有先生这等高人,国家之幸,黎民之幸!从即日起,先生不要再讲君臣之礼,只管诊疗便是,朕定当全力配合。”
于是孙思邈命李靖打开药箱,先取针行穴,再用砭石辅助;又开了方子,让近侍太监去太医署取药煎制。杨坚对孙思邈极为满意,欲安排在内廷歇息,以便早晚医治。
长孙晟奏道:“微臣在皇城外有一处宅子,可请孙先生师徒下榻。”
杨坚道:“季晟办事得力,稍后留下,朕有事相询。只是你那宅子久未住人,怕是慢待了孙先生。”
杨勇奏道:“父皇,东宫离此不远,不如请先生和童子到儿臣那里暂歇,以便早晚召见,不知可否?”
杨坚颔首道:“勇儿甚有孝道。孙先生师徒就交给你。若照拂不周,拿你是问。”
杨勇领命,带领孙李二人,在东宫安排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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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杨勇虽为太子,但明显感到二弟杨广的威胁。然而既为储君,岂能坐以待毙?朝中最有权势的大臣,自然是左仆射高颎。杨勇娶高颎之女为高良娣,高颎作为太子岳父,自是尽心维护。当前隋朝最大的事,莫过于攻灭陈国。而平陈大业中的韩擒虎、贺若弼二位虎将,都是高颎亲自推荐出任庐、吴二州总管。
目下来看,地位难以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