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薛姨妈连忙抓了李惟俭桌案上的手,哀求道:“俭哥儿,好歹先劝劝再说。薛家就蟠儿一个男丁,可不能出事儿啊。若劝成了,俭哥儿但有要的,薛家有的,我都给了。”
李惟俭闻言心中一动,禁不住瞥了眼宝钗。宝姐姐端庄大气,瞧着就宜家宜室。他思忖着,这会子若要宝钗以身相许,也不知薛姨妈会如何做想。
奈何趁人之危有违人设,他做得却说不得。
他这一瞥,却让宝钗心头一跳。几乎瞬间生出与李惟俭一般无二的念头来:若俭四哥提亲,那……
不觉间霞飞双颊,宝钗暗暗双手绞在了一处。
李惟俭就道:“姨太太既然这般说了,那我就勉力一试,成与不成,姨太太事后莫要怪我就好。”
薛姨妈大喜:“哪里的话儿?我心里只有感激,俭哥儿,那我就等着你的信儿。”
又略略盘桓,薛姨妈便带着宝钗起身告辞。李惟俭送到门前,直到薛姨妈、宝钗进了东角门,这才转身回返。
他心中不禁冷笑,先前瞧不上自己,如今临时有事才来烧香,呵,晚了!
劝说?没问题啊,不把薛蟠劝进大牢,他李惟俭岂不是谁都能算计到头上了?
只是此事不可操之过急,最好拖延上一阵子。待那水泵造出来,自己与严家深度绑定,这才好从中操作。
对了,这里头还有贾蓉、贾蔷。这俩混账一时半会寻不到错漏,不急,总有报还的时候。
进得正房里,琇莹正美滋滋往发髻上比划着珠花,转身瞥见李惟俭进来,当即上前表功道:“公子,我今儿差点说漏了嘴,还好反应过来遮掩了过去。姨太太跟宝姑娘都没起疑呢。”
“做得好,我就知道你能办好。”
琇莹拍着胸口嗔道:“公子不知道,我方才吓得心儿险些跳出来了呢。”
李惟俭扫了一眼,心道这就胡说了,不过是尖尖角,哪里就跳出来了?
他过去在椅子上落了座,晴雯就冷着一张脸过来道:“姨太太也真有脸,四爷先前儿救了她们一家子,那薛大爷不知感恩还……还起了脏心,活该被四爷教训。结果还不知悔改,竟叫强人来暗算四爷!”
晴雯方才虽退了出去,可房中说话声儿不小,她零星听了几嘴,便忖度了个大略。小姑娘眼里不容沙子,气哼哼的模样,奶凶奶凶的。
“要我说,方才四爷就不该答应。让顺天府拘了薛大爷去,省得来日阿猫阿狗都能算计到四爷头上来。”
李惟俭就笑道:“你呀,这话屋里说就得了,可不好在外面说去。”
晴雯梗着脖子道:“天大地大,道理最大。我就是说了,外人也只会说薛家的不是。”
“薛家落了不是,恼羞成怒一准儿会来寻你的不是。莫忘了姨太太与太太可是亲姊妹。”
晴雯就不言语了,心中也知道李惟俭是为她好。
正在此时,红玉瞧见外间有人进来,连忙到门前瞧清楚了,随即转头道:“四爷,大奶奶身边儿的素云来了。”
“哦?”
只须臾,素云便快步进来。见了礼,忙道:“今儿才得知四爷昨儿晚上遭了埋伏,大奶奶急坏了,打发人四下打听了好一通,得知四爷平安无事这才放下心来。
原本大奶奶要过来的,可这会子正在教导三位姑娘。又想着前儿刚来过,人多嘴杂的,总不好来的太勤,就叫我来看看四爷。”
李惟俭道:“我没事儿,让大姐姐费心了。”
“四爷没事儿就好,那我就不多留了。”
素云屈身一福,告辞离去,李惟俭忙让红玉去送了一程。
喝过了茶水,李惟俭正要起身去书房,红玉却领着一人进来了。
李惟俭一瞧,身上背着小巧包袱,眉心一点胭脂痔,这不是香菱吗?
“这……似乎是姨太太身边儿的丫鬟?”
红玉有些憋闷,道:“她叫香菱,”转头看向香菱,“你还是自己说罢。”
香菱低声说道:“太太说四爷伤了,怕伺候的人手不够,就打发我来伺候四爷。”
红玉气得快冒烟了。四爷房里本就有个狐媚子晴雯,如今又来了个不输晴雯的香菱,这来日她哪儿还有上进之日啊?
李惟俭暗自思忖,这只怕是宝钗的主意了。自己不过多瞧了一眼,转头儿就将人送到了跟前儿。就是不知回头儿自己多瞧宝钗几眼,薛姨妈舍不舍得将宝钗也送来。
香菱闷声半晌,始终没听李惟俭说话,又窸窸窣窣自怀中掏出一封契书,轻手轻脚走到李惟俭面前,将那契书放在了桌案上。
“四爷,这是我的身契。”(注一)
李惟俭将身契收好,他知晓香菱身世,却也不好毁了身契。大顺律,不曾转为良籍,毁坏身契者视为逃奴。
他心中可怜香菱,想着来日总要寻了其生母,让其骨肉团聚。
“那便留下吧,红玉,你带她去安置了。”
红玉再是如何,这会子也有了小性儿,说道:“四爷,西厢只怕安置不下了,香菱只能先去东厢凑合凑合了。”
李惟俭道:“晴雯不是要留我房里吗?先让香菱去西厢安置了,以后住不开再说。”
红玉应了一声,瘪了瘪嘴,这才引着香菱去安置。
诸事停当,李惟俭去到书房里写写画画。忙活了一阵,本道今儿再没旁的事儿了,不料,红玉又跑来说了一桩事。
“四爷,我方才听过路的婆子说嘴,说今儿是二姑娘的生儿呢。”
李惟俭道:“这却糟糕,这会子才知道,只怕准备贺礼是来不及了。”(注二)
注一:原书中没标明,香菱到底有没有身契。各种说辞都有,我虽相信是薛蟠抢了人,来不及过契,但此书为了便于展开情节,采用前一种说法。
注二:贾府四春生日,元春一月一,探春三月三,主流观点认为迎春二月二、惜春四月四,这里采用此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