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惟俭摇头道:“这倒无妨。”
邢岫烟顿时松了口气道:“如此,倒是能在铺面里尝试了,不然只怕就要寻个房子赁了。”
此事说过,黛玉又要留邢岫烟在园子里多待两日。那邢岫烟颇为心动,偏生却是个要脸皮的,只道:“那铺面眼看修葺一新,这几日便要试着做一些盒子菜来试试销路,实在不好耽搁了。”
黛玉也不强留,便吩咐雪雁准备马车将邢岫烟送回。
眼看到了时辰,李惟俭辞别黛玉,乘坐马车往御春园而去。
一路到得大宫门之外,李惟俭下得马车,经侍卫检查正要往里而去,却被领头的龙禁尉拦下。
“李伯爷,敢问这铁皮盒子内中是何物啊?”
李惟俭道:“此乃本官新制所得,名为罐头,最耐存储。今日便要呈上御前。”
领头的龙禁尉蹙眉拱手道:“李伯爷见谅,依宫禁,此物禁止携带入内。须得交由我等仔细验看过,方才好带入禁中。”
是了,这东西就是个封死的铁皮盒子,这年头也没X光,谁知里头装的是什么?
李惟俭犯难了,问道:“总不至于挨个都要撬开吧?”
龙禁尉琢磨了一番,道:“既是呈上御前之物,总要逐个撬开检视了才是。”
撬开了还给圣人瞧什么?
李惟俭正为难,忽见大明宫总管戴权匆匆往宫门行来,李惟俭顿时眼前一亮,忙招呼道:“戴公公劳驾,本官有物件要呈上御前。”
戴权瞥见李惟俭,忙道:“李伯爷稍待,咱家交代过了再来寻李伯爷。”当下匆匆到宫门口嘱咐侍卫一番,这才朝着李惟俭这边厢寻来。
到得近前,戴权就道:“圣人考校太子与晋王农学,命人往稻田里抽一些稻谷来。李伯爷这是——”
当下李惟俭便将为难之事说了出来。这等事儿戴权也做不得主,当下便道:“此事怕是要禀过圣人,李伯爷不妨先将这罐头放在此处,待咱家回过了圣人再定夺。”
李惟俭笑着应下,随即往值房而去。话递到御前就好,想来圣人自有定夺。
戴权一路到得清溪书屋,此时太子与晋王已然退下,政和帝正逐个看着内阁誊写过的题本,旋即择出厚厚一摞题本丢在首辅陈宏谋面前。
“首辅且看看,简直莫名其妙!”
戴权悄然到得圣人身后,搭眼一瞧,却是莱州知府所上题本,归结起来就一句话:臣李來泰请圣躬安。后头批红回复:朕安。
一连十几个题本都是如此,最后一个题本,政和帝恼了,批红回:卿无事生非,朕心难安!
陈宏谋哭笑不得,略略回思便道:“李來泰此人素来庸碌,明年京察,此辈庸碌之徒定被罢黜。”
政和帝长出了口气,天下至尊竟被个知府月月骚扰,说出去谁信?
陈宏谋又道:“臣以为,此等请安奏疏多是身旁书办、师爷所为,圣人制怒。”
政和帝摆摆手,说起正事儿来:“西征京营不日凯旋,一应赏赐业已赐下,那武毅镇辎重可曾预备了?”
大将军岳钟琪提出扯淡的尾随准贼残部入身毒,果然被朝廷否决了。且不说给养难送,单是借道浩罕汗国一事就极不靠谱,岂不闻假道伐虢?浩罕国主再是痛恨准贼,也不会应下此事。
果然,此后岳钟琪又上奏疏,请自领一镇京营自乌斯藏入渤泥,而后征伐身毒。
此时身毒各类消息业已汇总,北方莫卧儿也非一家独大,四下尚有昌德、渤泥、奥德、不丹、贾因提亚、孟加拉苏布等,其下邦国无算。大将军岳钟琪称一镇京营可抵二十万土军。
大顺朝中虽心下惴惴,政和帝却乾纲独断,准了岳钟琪这等冒险行径。盖因前番有商贾送来身毒消息,说是准贼残部不过六千余,连番交战,将那莫卧儿打得割地赔款。
连准贼都能办到,灭了准贼的大顺京营又岂会办不到?
陈宏谋顿时苦着脸儿道:“兵部贾化业已筹集了辎重,总要三月光景方才能送到乌斯藏,如此可供一镇京营三次大战所用。”
“才够三次大战的?”
陈宏谋又道:“是以臣以为,岳钟琪须得攻下孟加拉,得一沿海重镇,我大顺方才好以海运补给弹药、辎重。”
政和帝思量半晌,方才犹豫着点头道:“好,就如此办理。命兵部给岳钟琪回信。”
当下君臣二人又商议了永定河河堤修筑之事,陈宏谋旋即告退而去。
政和帝起身舒展筋骨,此时戴权方才凑上来道:“圣人,老奴方才去办差,正巧碰见李伯爷被宫门前的龙禁尉拦了下来。”
“哦?”
戴权笑道:“原是李伯爷有孝敬奉上,却因此物尽数用铁皮包裹,龙禁尉不知内中所藏为何,这才要撬开验看。”
“那内中是何物?”
“听李伯爷说,乃是便与运送保存之路菜。”
政和帝每日两餐三点,瞧瞧时辰正好到了辰时,不觉便有些饿了,于是吩咐道:“李复生还能害了朕不成?你去传话,随意抽检两个,余下的都送进来吧。”
戴权应下,紧忙吩咐了小黄门去传口谕。
过得好半晌,戴权去到书屋外接了个包裹,乐滋滋提了进来。
“圣人快看,李伯爷所呈之物都在此处。”
哐啷……
饶是戴权轻手轻脚,那包裹放在桌案上也动静不小。
政和帝停了笔,探手抄起一个来。这罐子四四方方,周身都是铁皮,因是纳罕道:“浪费,好好的铁皮用来包裹吃食?”
戴权笑道:“圣人不知,如今铁价便宜,乐亭所产铁料堆积如山,市面上的铁价比照两年前只有不足三成。李伯爷这是想着为铁料找个销路。哦,李伯爷可是说了,此物封装了吃食,可保一二年不朽。”
“一二年不朽坏?这倒是稀奇。”政和帝来了兴致,吩咐道:“去开两个,朕尝尝什么味道。”
戴权忙道:“李伯爷说了,此物须得隔水熥过撬开方才好吃用。”
当下叫了小黄门去加热,少一时送将过来,政和帝亲自动手,寻了个匕首逐个撬开,霎时间喷香四溢。
这一批罐头乃是试制,为的又是北巡饮食方便,是以用料极足。
拢共四个罐头,一个素一些的,乃是扁豆炖腊肉,余下的红烧肉、红焖羊肉、土豆鸡肉都是大荤。
政和帝瞧着新鲜,抄起筷子来逐个尝过,顿觉胃口大概。前文表过,宫中御膳都是温火菜,菜谱传习自前明,多少年都不曾改易过。瞧着是山珍海味俱全,实则滋味实在一般。
这罐头里的几个菜看似上不得席面,偏重油重盐,又放了香辛料,政和帝初次尝试,顿时对了胃口。
拳头大的杂粮花卷吃了三个,政和帝兀自不过瘾,又要御膳房送几个来,惹得戴权赶忙规劝:“圣人,膳食七分饱才是养生之道啊。”
政和帝这会子已经撑了,闻言方才不情不愿的停了筷子。想起李惟俭来,本要夸奖一番,忽而想到李惟俭前一回任性妄为,连太子的脸面都揭了。顿时说道:“李复生不似改易内府规章,偏要在这些小道上花心思。”
戴权得了李惟俭的股子,眼见着身家水涨船高,这会子自然要说几句好话。便道:“圣人,老奴以为错非李伯爷在这等杂事上花费心思,也不会创出水务、水泥务等营生来。”
政和帝一琢磨也是,李惟俭要真个儿一心做官,这世上就多了个官僚,少了个李财神啊。
有心赏赐,可总不能因着口腹之欲便随意赏赐,说出去好说不好听。略略思量,政和帝便吩咐道:“贵妃不日要邀命妇游园,到时记得也邀一邀李林氏。”
戴权赶忙应下,记在心中。不由得心下暗忖,李伯爷还是简在帝心啊。吴贵妃所邀命妇多是王公,品级最低的都是承恩侯,偏这回又加上了新过门儿的伯府夫人。
眼看桌案上还剩下几个罐头,政和帝又吩咐道:“给贵妃那里送两个,李嫔。张嫔那里各送一个——”顿了顿,这才道:“贤德妃那里也送一个。”
戴权应下,紧忙提了包袱亲自去送。
澹宁宫。
吴贵妃这会子正与张嫔、李嫔说着育儿经。许是变法有成,大敌准贼也被灭了,心绪大好之下,政和帝总算亲近了女色。于是继李嫔之后,张嫔也有了身孕。
女官来报,说是戴权请见,吴贵妃止住话头,忙请其入内。
须臾光景,戴权提着包袱入内,笑着请了安,便说了来意:“娘娘,此物乃竟陵伯所奉,圣人吃了觉着好,便打发老奴给诸位娘娘送些尝尝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