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道:“与朋友喝多了酒,干脆就睡外边儿了。”顿了顿,又道:“诶?妈妈、妹妹可知郑若真?”
薛姨妈发愁宝钗的婚事,这二年将勋贵各家子弟打听了个遍,闻言略一思忖便道:“可是保宁侯府的公子?”
“正是。”薛蟠来了劲头儿,挽起袖子八卦道:“妈妈不知,那郑若真……”说着这货还卖起了关子来。
薛姨妈急了:“郑若真怎么了?”
“嘿,那厮中招了!”
“啊?”
当下薛蟠侃侃而谈,说道:“那厮素日里最是瞧不上我,儿子私底下宴请了几回,那厮便只来了一回,饮了几杯酒便托词有事走了。我如何不知人家刻意疏远?嘿,没成想,那厮转头儿勾搭上了那劳什子的勋爵夫人,这才几日下头就奇痒难耐,寻了大夫问诊,竟染了脏病!”
薛姨妈啐道:“这等事儿,当着伱妹妹的面儿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薛蟠正待再说,忽而听得啪的一声,扭头便见宝蟾面色惨白着,原先手中捧着的茶盏掉落在了地上。
宝蟾就道:“大爷……你,你先前不也往那劳什子勋爵夫人跟前儿凑?若与那郑若真一般,那岂不是……岂不是——”
薛蟠恼了:“胡吣什么!”当下又转头低声与薛姨妈道:“姓郑的不带儿子玩儿,倒是带了琏二哥。啧啧,荣国府这回有的闹了。”
薛姨妈不由得庆幸不已,亏得人家没瞧上薛蟠,不然薛家从此不就完了?当下叱道:“你往后整日介莫往外头厮混!”瞥了眼面色逐渐恢复,正俯身与同喜一道儿拾掇岁瓷片的宝蟾道:“家里还短了人服侍你不成?”
薛蟠讪讪一笑,嗫嚅道:“儿子实在降服不住她,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打也打不得,骂又骂不过,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薛姨妈就道:“这有何难?你早日生个儿子出来,有了孩儿牵挂着,兴许她就转了性子呢。”
薛蟠那因腿上而得的隐疾虽好转了,素日里行房事依旧须得借药助兴。总服那虎狼之药,难免身子发虚,再瞧着夏金桂那母老虎的模样,哪里还有兴致?每月不过有那么两三回勉强留宿夏金桂房中,余者要么在外头鬼混,要么就留宿宝蟾房里。
见其不言语,薛姨妈又道:“你上上心,不过辛苦一二月,往后她就消停了。”她心下却想着,自己先看顾着,免得傻儿子给人家戴了绿帽子不说,还给人养了孩儿。
待上一二月,只要那夏金桂有了身孕,生了薛家的嫡子下来,估摸着那不该有的心思就渐渐淡了。
薛蟠推诿不过,含糊着应下,又打了个老大的哈欠道:“昨儿就睡了两个时辰,妈妈、妹妹先待着,我回房歇息歇息。”当下寻了宝蟾,一道儿往厢房而去。
薛家三人私底下说话儿,却不知如今宅院里外都是夏金桂的眼线,那不听话的一早儿便被其寻了由头打发了出去。
薛蟠方才安睡,夏金桂就得了耳报神通风报信。听罢顿时气恼不已!她不是那等相夫教子的良善女子,更没想过从一而终。错非念着薛家那些股子还值不少银钱,只怕她早就卷了嫁妆归家去了。
左右家中豪富,倒是招个小白脸上门女婿岂不快哉?
还生儿子,那薛蟠一个月就对付那么两三回,每次都弄得不上不下的,这般德行拿什么生儿子?
原本混不吝也就罢了,偏床笫之间也没了能为,这般男子留之何用?
她先前到底哄了那薛蝌往庙里去了一趟,奈何那薛蝌油盐不进,夏金桂百般讨好,又是威逼利诱的,那薛蝌好歹转了颜色。面上虽不情愿,可到底陪着她吃了一顿酒。
夏金桂心下还想着,薛蝌这人品行端方,正好‘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心下便谋算着常来常往的,便是一块冰迟早也能捂化了。偏才开了头儿,薛姨妈便搬了回来。又出了鬼主意对付自己个儿……
夏金桂思来想去,暗暗拿定心思:不行,总要将这碍事的婆婆赶走才好成就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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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一日,这日李惟俭散了衙,径直乘车往保宁侯府而去。
到得保宁侯府,早有门房往内中通禀,须臾中门大开,一等子郑谷良一身便服亲自迎来。
李惟俭下得马车,遥遥冲着其拱手笑道:“见谅见谅,此番我做了不速之客了。”
那郑谷良面上笑道:“李伯爷说笑,伯爷亲来,家中蓬荜生辉,又怎是恶客?请,咱们内中吃茶。”
当下李惟俭随着郑谷良往内中行去。这保宁侯府不过四进,又有个后花园,那会话的外书房便在二进门一旁的厢房里。
二人进得内中,分宾主落座,略略闲谈一番,那郑谷良便频频纳罕看向李惟俭。
李惟俭情知郑谷良不知自己来意,便道:“在下方才可不是自谦,此番真个儿是来做恶客的。”
郑谷良道:“哦?李伯爷这话怎么说?”
李惟俭叹息道:“只因我有一红颜知己,本就两情相悦,合该一早就纳入门中的。奈何方才娶亲,这一二年不好纳妾,因是便耽搁了下来。本道这几个月便要玉成好事,谁知忽而听闻贵府……大公子竟也有意纳我那红颜知己?”
郑谷良勃然色变:“竟有这等事?”
李惟俭道:“不知者不罪,我此番也不是来问罪的,反倒是来道恼的。只因贵府不知内中详情,这才生了误会。哦,听闻我那红颜家中还欠了贵府不少银钱?烦请世叔报个数儿,我这就给付清楚。至于这纳妾或是结亲,我看就算了吧?”
那郑谷良肃容道:“李伯爷叫我一声世叔,又这般说了,我还有何话好说?实不相瞒,我那大儿子实在纨绔,此番又染了……错非家中夫人寻死觅活哭闹竟日,我断不会许那孽障再祸害旁的女子!”
李惟俭忙道:“世叔明辨是非,在下佩服。”
那郑谷良是个爽利性子,当下起身便道:“李伯爷稍待,我去去就来。”
“世叔自便就是。”
当下郑谷良略略拱手,拔脚就走。须臾进得内宅里,寻了夫人便伸手道:“拿来。”
其夫人纳罕道:“老爷要什么?”
“邢家写的文契,速速拿来!”
“到底怎么了?老爷莫要吓我。”
郑谷良顿足蹙眉道:“都是你宠溺那孽障,岂不知险些给家中招来祸事!”
其夫人纳罕不已,连忙追问。郑谷良便将情由说将出来,说罢一指前头:“如今那竟陵伯就在书房里端坐,夫人若是有异议,不妨径直当面寻了李伯爷说去!”
其夫人本就不是个跋扈的,当下骇得面色煞白,紧忙寻了文契来,又苦着脸儿道:“老爷莫怪我,实在是真哥儿……”
那郑谷良断然道:“我又不止他一个儿子!”拔脚走到房门前,顿足回首道:“明日你去王家商议商议,将那亲事落在二哥儿身上。”
郑谷良快步回返书房里,双手将文契奉上,愧疚道:“妻不贤子不孝,让李伯爷见笑了。”
李惟俭接了文契,又紧忙点算银票。郑谷良推拒道:“李伯爷就莫要臊我了。”
李惟俭却笑道:“一码归一码,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银钱世叔若是不收,我这心下也不安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