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见面,想起不日便要被问斩的薛蟠,薛姨妈自是痛哭不已。薛蝌叹息连连,只得不住的劝慰。
此时同喜奉上茶水来,偷眼瞥了薛蝌一眼,眼见薛蝌生得俊俏,顿时心下怦然,面上晕红。
薛蝌只道同喜少女怀春,心思又在薛姨妈身上,因是也不曾在意。谁料一杯茶水下肚,不片刻薛蝌便被迷晕了过去。
当下薛姨妈与同喜赶忙将薛蝌拖拽到梢间床榻上,薛姨妈累得一身汗,临行与那同喜嘱咐道:“有没有孩儿就看这一回了,你须得尽心!”
同喜羞答答应下,待薛姨妈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这才宽衣解带,转眼上了床榻。
到得夜里,薛蝌总算转醒。睁眼便见在陌生床榻上,且这会子头疼欲裂,当下便觉似曾相识。赶忙起身检视,却见自个儿衣冠齐整,连靴子都不曾脱,这才略略放心。
转念又想,莫非那夏金桂贼心不死,又来了这么一遭不成?
忽而听得前头夏金桂、宝钗与薛姨妈说话之声传来,薛蝌这才放下心来。暗忖有薛姨妈与宝钗在,那淫妇总不会行此淫邪之事。
当下舒展身形起身,忽而瞥见床榻上有一点红梅,薛蝌顿时怔住。
恰此时夏金桂闹着闯进来,瞥见薛蝌顿时目光灼灼道:“二叔可是睡得死,自我回来这都一个时辰了。”
不是夏金桂,那是谁?忽而想起那脸面羞红的同喜来,薛蝌又蹙眉看向宝钗与薛姨妈。眼见一个垂着螓首,一个目光闪躲,当下哪儿还不明白遭了薛姨妈算计?
于是冷声含混几句,也不顾夏金桂留饭,起身便往外行去。到得外头冷风一吹,薛蝌打定主意,往后再不跟薛家大房往来。
前脚儿薛蝌一走,夏金桂不再与薛姨妈闹腾,回得房里叫过家中小丫头,奈何薛姨妈做的缜密,今儿下晌不曾让任何人进后院儿,因是夏金桂什么都不曾问出来。
偏夏金桂是个有鬼心思的,转念一琢磨,这不让人往后院儿去,说不得就有鬼!一时间胡乱思忖,莫非先前自个儿兜搭二叔薛蝌的事儿被薛姨妈察觉了?
夏金桂狐疑不已,偏又善财难舍,舍不得薛家那十几万股子。因是渐渐心生歹毒,恨不得薛姨妈与宝钗一道儿死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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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得九月里。
却说这日妙玉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木,忽而听得有人敲门,忙命侍女去开门看看是谁。
侍女自门缝里看了半天也不敢开门,只回来与妙玉道:“是个婆子,许是他们家的女管事儿。”
妙玉讶然,忖度半晌道:“我素来不和这些俗人往来,今儿前来定是有什么世俗礼尚往来,真个儿讨人嫌。你去打发了,就说我睡下了。”
侍女应了转头去回话,却听外头道:“是老爷叫我来告诉你们师傅一声儿的。”
妙玉在门旁听了个正着,想起那玉如意来,到底让侍女开了门。
来的乃是林之孝家,妙玉将其邀进禅房里,问道:“大娘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林之孝家的就道:“我不过受命前来告诉一声儿的,老爷说了,宝二爷也大了,该娶亲了。想托我问师傅一声儿,若是下了聘礼来向师傅求亲,师傅可愿答应?老爷也不着急,师傅思量几日再回话也是许的。”
妙玉面上晕红一团,不禁嗔道:“大娘不可唐突,再胡吣贫尼可要恼了!”
林之孝家的也不在意,只笑道:“又不是我说的,要恼师傅尽管去恼老爷去。三日后师傅打发个丫头去前头知会一声儿就好,我也不搅扰了,这就告辞。”
说罢起身便走。妙玉呆坐半晌不语,待侍女奉茶而来,与妙玉道:“人都走了,怎么还愣着?”
妙玉这才回过神来,起身到得里间,低头想着,身子渐渐退到床上,翻身朝里躺着默不作声。
荣庆堂里。
这日李纨领着贾兰来给贾母问安,贾母见他们女子过来,笑道:“明儿便是重阳,兰哥儿不如也休息一日,咱们也聚着乐一天,你舅舅、舅妈说是明儿也过来。”
贾兰笑着应下,又问起贾母情形来。
自打八月中病了一回,贾母这身子骨好好坏坏,一直绵延到了今日。
贾母回了句‘不碍事’,谁知话音落下便咳嗽不已。
贾兰见其形容苍悴,病色枯焦,便有些不忍心,随着李纨出了荣庆堂不禁偷偷掉泪。
与李纨道:“老祖宗情形瞧着不大好。”
李纨叹息道:“到底上了年岁,府中太医也没法子。你舅舅说今儿请了太医院王太医来,说不得一会儿就到了。”
此时迎面撞见凤姐儿,却见其引着王太医入内,当下李纨打发贾兰去温书,自个儿随着凤姐儿重回荣庆堂里。
此时邢夫人、王夫人俱在,王夫人便扶着贾母躺下,凤姐儿赶忙请王太医问诊。
且诊过脉,王太医当面不曾说什么,凤姐儿与李纨假意相送,随即引着王太医到了耳房叙话。
那王太医便蹙眉道:“弦脉端直而长,气机不利,六脉弦迟,素有积郁,稍感风寒,药取柴胡疏泄,寸关无力,心气已衰,脉气歇止,止有定数。”
凤姐儿读书不多,听了个含糊,转头儿瞥见李纨面色骤变,心下顿时明白了大半。二人送过王太医,回返时凤姐儿便道:“老太太这回——”
李纨叹息道:“人命不能与天争。趁着老太太还好,咱们这些小辈的还是多多尽孝吧。”
凤姐儿也跟着叹息不已。自她嫁进荣国府,公婆贪鄙无状,姑母阴险歹毒,凤姐儿夹在当中分外难受。错非得了贾母喜爱,也不会有凤姐儿今日。
想起过往种种,凤姐儿不禁红了眼圈儿。妯娌二人在外头待了半晌,控了眼泪方才笑着入内。
凤姐儿便笑着宽慰道:“老太太不必挂虑,才刚老先生说了,是一时感了风寒,不过吃些疏风的药便好了。”
李纨也在一旁附和不已。
贾母叹了一口气道:“你不用虚宽我的心了,我忖度着自己熬不过今年了,明日重阳大家得快快活活的过,还不知下一次还过得过不得了。”
凤姐儿、李纨听得心酸不已,险些掉了眼泪下来,凤姐儿忙宽慰道:“老太太定是长命百岁,福寿双全。”
贾母笑而不语。
凤姐儿转动心思,赶忙说了个顽笑话,惹得众人开怀不已,这才转而说道:“明儿重阳节,老祖宗要不要叫一台戏班子热闹热闹?上月老太太大寿时我忙里忙外的,可是一折全乎的戏都不曾看过。”
贾母却笑着道:“还是算了,闹闹哄哄的,我如今就想与你们多说说话儿。”
凤姐儿笑着不依,闹了会子顽笑,方才与李纨出来。妯娌二人凑在一处,李纨就道:“老太太不大好,还是赶紧往隔壁说一声儿吧。”
凤姐儿道:“老太太最疼林妹妹,这几日劳动林妹妹多陪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