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夜游(五)(2 / 2)

权臣 言不语_ 2225 字 4个月前

季舒沉思了半晌,最后说道:“这第三愿我未想好,先留着,日后有了心愿再补上。”

沈浥尘一听笑出了声,“哪有如你这般的,连愿望都要留着,神明若是知道了定不应你。”

“我不管,神明敢不应我便揍到他应为止。”若论无赖,季舒可从未输过。

沈浥尘不与她争,抚摸着怀中小白光滑的皮毛,小白舒服的逸出了一声鸣叫。

沈浥尘若有所思的看着它,像是想到什么,突然说道:“方才我寻小白时碰上了许念悠,她说那红衣女子亦在寻它。”

季舒笑意一收,看着小白不知在作何想,皱眉说道:“难不成她竟认识小白?”

小白在二人的目光中眨了眨眼,一副无辜的样子。

“算了,若真认识必会有再见的时候。”季舒揉了揉脑袋,不欲再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事只管一并来便是。”

“说得也是,现下子时都过了,咱们赶紧回去吧。”沈浥尘抬头看了看深沉的夜色,当先迈开了步子,只是还没走几步,垂在身侧的右手突然被人紧紧地扣住了。

晃了晃被扣住的手,沈浥尘侧头看着身旁并肩而行的人,笑道:“现下已无行人拥挤,这是作何?”

季舒默了片刻,越发扣紧了那纤长的指节,一脸认真的说道:“不会再将你弄丢了。”

沈浥尘一愣,最后什么也没说,竟也由着她去了。

平都各大街道已然归于宁静,宫中盛大的夜宴也渐渐进入了尾声,今年的元宵建元帝似乎很是舒心,几乎饮了个酩酊。

下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宴席中心的歌舞被撤了去,一名士兵低声在内监总管李德耳边低语了几句,李德大惊,赶忙附在建元帝耳侧复述了一遍。

群臣似乎察觉到了此刻的异样,无不屏声看着御座上的天子。

建元帝脸色骤变,方才的舒心顿时烟消云散,只是并未有任何失态,仍旧举着酒盏与群臣共饮。

推杯换盏一番唱和后,建元帝率先离席,王公重臣收拾起满心疑惑,亦各自归府。

越是欢庆的日子,宫中戒备愈是森严,而今夜尤甚,似乎得了上头传来的命令,兵甲齐备的御林军在皇城的各个角落巡视,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

凤藻宫内还能听见外头隐隐约约的器乐声,只因里头实在静得很,丁点声响也能被无限放大。

虽不与外头同样热闹,但皓月是公平的,不管何处,均被清辉铺满,尤其是宫墙处,影影绰绰,更显清幽而神秘。

一道黑影从宫墙下的暗道走出,身边还随着几个侍卫,几人并不慌张,熟门熟路地便入了凤藻宫。

将随从留在外头后,黑袍人独自入了一间小院,寂静的长廊上只能听见他一人的脚步声,没多久他便瞧见了独立在庭院中的曲玲珑。

曲玲珑此时正仰头看着上空的明月,一身牙色长袍迤逦在地,清冷的月光洒在上头,更添了几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霜寒。

黑袍人抬手将头上的帷帽掀了下来,月光下是一张儒雅的中年男子面孔,下颔上蓄着山羊胡,十足的文人模样。

“兄长来了。”她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也没有看他一眼。

曲靖城显然早已习惯她的态度,走近了些许,道出了今夜的来意:“娘娘,方才得了急报,突厥王七子拓跋弘似乎潜入了平都,还有一不明身份的外族女子像是与他有牵扯,其中恐怕有何图谋。”

“来便来吧,早晚的事情罢了。”曲玲珑无所谓地说道,“凌绝都坐得住,你我有什么好操心的,再说现下最蠢蠢欲动的,当是季舒才是。”

曲靖城一听,有些疑虑,“娘娘会否太高看季舒了?她这些年所作所为,若说是隐忍,未免也太过了些。”

“你且看凌绝对她的态度便知了。”曲玲珑笑着,这笑却是冷的,“她忍不了多久的,凌绝亦不会再忍,如今平都的水越来越浑,谁也不会再有这个耐性去等了。”

“娘娘的意思是……”

曲玲珑双目微微阖起,“一个人若是长时间的戴着面具,那她也会害怕,有一日这面具摘不下来。”

曲靖城细思了片刻,转而愁道:“春闱之后阑珊便要出入朝堂,届时怕是要受到凌绝的刁难。”

“阑珊心性不佳,吃些苦头也好。”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曲靖城忍不住叹了口气,“阑珊还好说,历练一番也未为不可,只是华良……这些年他怕是恨上了你我。”

“他不会。”曲玲珑凤眸中似乎有些波动,只是很快又隐了去,似叹非叹地说道,“终有一日他会明白,生在曲家,便只能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曲靖城闻言眉梢狠狠地颤了下,像是想到什么,赶紧扯开了话头,笑道:“对了,娘娘怕是不知道,前些日子临云从江南来信,说是喜得一女,想请娘娘赐名。”

“哦?是吗?”曲玲珑看着也并未有多少喜色,看着上空的明月,平静地说道,“那就叫月涵吧。”

“是是,这名字好。”曲靖城连连点头,随后觑了眼她的脸色,小心地试探道,“娘娘在江南布局,可是存了退避之意?”

曲玲珑侧头看着他,“兄长认为北方如何?”

“娘娘的意思是……北方会乱?”曲靖城皱着眉,沉声道,“华良与远征已去西北,三洲虽是大旱,还未到能动摇整个北方的地步吧?”

“娘娘若是心存退意,太子又当如何?”

“抵得了天灾,可挡得了人祸?”曲玲珑侧开了眼神,不欲再说,“父亲既将家令传于我,曲家的未来,自有本宫掌控,兄长不必心忧。”

“父亲临终遗言,娘娘没忘便好。”曲靖城见她面色不豫,也不再多说,只是提醒道,“平都不少氏族或被凌绝拉拢,或欲隔岸观火,恐对曲家不利。”

“一些首鼠两端的墙头草罢了,不要也罢,影响不了大局。”曲玲珑不屑地说道,“凌绝又岂是好相与的?届时他们就会发现,自己的选择是多么愚蠢。”

抬手抚了抚发上的凤钗,墨色的瞳孔比上空的夜色还要深沉,星辰映在眼底,是压抑不得急欲迸发的火苗,那火,足以烧尽一切。

“暗夜已经降临,没有人能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