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蝶骨(2 / 2)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观察了几天,觉得还是不像,那种声响的强度和频率,倒更像是……人在行走移动。"他看了看谢倏,忽然苦笑起来,"我是不是说得有点慎人了?没吓到你吧。"

"那倒没有,就算你跟我说你怀疑你家闹鬼,我也没在怕的。今天正好有空,不如你带我去看看,也许能找到隐藏的负二层呢。"

见华铭的脸上又闪过一丝犹豫,谢倏直视他的眼睛,问道: "是今天不太方便吗?"

华铭浅浅一笑,答道: "没有,方便的,不过店里还有一些事情……"

"我的事都办完了,可以等你。"

"那我请你吃饭吧。"

"行。"

在店里吃过晚饭,两人驱车前往华铭家中。确实如他所说,他的住所是离市区很远的村镇的一处独立院落,周围基本是种桃子的农户,一路开车过来时,偶尔也能看到一两幢和他家一样颇有设计的改造房,像是民宿一类的建筑。

华铭家的庭院颇具日式风格,石子铺就的大块地面外围种一圈竹,中间又零星点缀几株修剪齐整的矮松,在地灯幽暗的照射下,透着寂寥的禅意。

进到屋里,属于侘寂风的清冷扑面而来,目光所及没有一丝不齐整之处,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让人第一时间便感受到屋主既有条理又有品位。

"喝点什么?"华铭问。

"不用了,我们直接去负一层看看吧。"谢倏端详着电视柜上的一个摆件,白色佛像面目栩栩如生,莲台精雕细琢。

"这是骨雕。牦牛骨。"华铭道。

"很精美。"谢倏的眼睛离开佛像,朝屋子里面走去。华铭带着她下到负一层,四面墙上都打了架子,上面放着各色各样食品的袋子和瓶瓶罐罐,还有两个大冰柜和一个酒柜,里面陈列着各色清酒和洋酒。如华铭所说,这确实是一个地窖。

谢倏仔细听着动静,许久也没有听到所谓的异响。

华铭看出她的动机,便解释道: "现在还有些早,我一般都是在十点以后才听到那种声音。"

谢倏微微一笑,说: "没关系,那我们就来找找看有没有下去的入口吧。"

她俯身趴到地板上,仔细观察每片拼接处的纹路,与此同时,轻叩地面,辨认不同处敲击声有无差别。

"不过,我猜你应该已经这样检查过了吧,华主厨。"谢倏一边排查地板,一边说。

"是呢,入口确实不在那里。"华铭站在角落,身体一半置于灯光找不到的阴影里。他的语气听起来冷冰冰的,和之前说话的时候完全不同。

谢倏轻笑了一声,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看进华铭的眼睛,平静地说: "那你带路吧,华主厨,我人都来了,有什么好东西就别藏着掖着了。"

华铭看了一眼表,说: "到现在还清醒着,我倒是没想到,实在是不好意思,本来没有真的想让大侦探来查案子这个打算的。"

"哦,忘了告诉你,我的体质比较特殊,对镇定剂和安眠药的耐药性比较强,你在饭菜里下的剂量不够多,不过呢,我现在也没有反抗的力气,就算要死,你也让我死的明白一点是不是。"

华铭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随即又变回了方才的阴郁之色,他悠悠地说: "所以……你今天是故意跟我回来的?"

"你本来不就选上我了么,我想着我自己来,也省的你费心思了。"

"你是怎么发现的?"华铭脸上的诧异此刻已然变成了一种莫名的兴奋,声调似乎都太高了一点。

"你的习惯不是给每个目标送一个亲手雕的作品么,海明威的鱼我收到了……啊,说起来,外面放着的那个牛骨佛像,也是你自己雕的吧。"

华铭冷笑一声: "呵,那个不是牛骨,而是……人骨做的。"他一边说一边走到挂着厨具的那面墙,"咔嚓"一声,他似乎是摸到了什么把手,只见那墙上打开一道门来。

"怎么样,还能走的动吗?"华铭的声音忽然又恢复到了一贯的温和儒雅。

"你得扶我一下。"谢倏缓缓走过去,脚步已有些许踉跄。

华铭上前,一手扶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架着她往那道门走过去。在安眠药的作用下,谢倏的身体已经绵软无力,几乎靠在华铭身上。门里是向下的楼梯,他们顺着楼梯往下走,谢倏感觉到周遭的温度骤然降低,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剂的气味。

当他们终于来到平地的时候,谢倏终于看清了这个负二层的全貌——金属冷柜、金属水槽和正中央的金属岛台反射着泛着蓝色的幽暗灯光,一面墙上整整齐齐挂着各种刀具,每一把都洗刷干净,锋刃打磨得光是看看皮肤都能感到隐隐刺痛的程度。另外三面墙上是玻璃的装饰柜,里面放满了各种造型的雕刻作品,还有鹿角、牛角、以及其他动物的骨骼,当然,谢倏推测这里面应该也有人骨。

华铭架着谢倏走到一面柜子前,凑到她耳边说: "你看,下面这两排,都是那些贱女人的骨头做的。"

他指着正中间的一个翅膀造型的雕刻说: "你看,这像不像天使的翅膀?"他收回手,轻轻抚摸着谢倏的眼眶说,"就在这里面,有一块骨头叫蝶骨,这是人身上最美的一块骨头,形状就像一只展开双翅蝴蝶,你看,这个翅膀就是用那个小明星的蝶骨雕的。是不是很漂亮?"说着说着,他颠颠地笑起来,笑声在金属制成的空间内制造出诡异的混响。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温柔,指尖摩挲着谢倏眼睛周围的皮肤说: "你的眼睛比她们都更漂亮,蝶骨也一定是更好看的。"

"有件事,我想不通。"谢倏的语气依然很平静,"我觉得,我不符合你选择下手对象的标准。"

"是啊,确实不符合,我其实本来不想杀你的,你和那些爱慕虚荣的荡妇不一样,她们是死有余辜。"

"那为什么要选我?"

"因为,任何艺术家对美的事物都是没有抵抗力的,我给过你机会,可是你偏偏自己要来。"

"你觉得那些女人是应该被惩罚的,所以你杀了她们也不算什么是吗?"

"她们的灵魂已经腐朽不堪了,我驱逐了她们丑陋的灵魂,留下美丽的躯壳做成这些艺术品,这难道不是一种功德吗?"玻璃柜门反射出华铭脸上露出的扭曲的笑意。

"我原本差点都要信你这套说辞了呢,可惜,事实证明,你只是一个给自己找尽借口的变态杀人狂罢了,和美啊丑啊艺术什么的都没有关系。"也许是药物的作用,谢倏的语速极慢,语气也极为平静。

谢倏嘲讽的语气显然激怒了华铭,他猛然掐住她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说: "死到临头了还这么牙尖嘴利的。我也忘了告诉你,家里没有安眠药了,一会儿你可能得受点苦才能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