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商议国事(1 / 1)

赵盏的手指轻敲着桌子。“七十多万人,按照每名士兵年花费三两银子,是每年二百一十万两。”留正说:“太子,不能这么算。李将军新招募的四万人都是新兵厢军。包含少部分发配的犯人,每年的薪俸是最低的。李将军还自行解决了这四万人的安家费与每年的衣服兵器房屋补充修缮的银子。实际花费远不止一兵三两银子。”赵盏问:“实际上得花多少?”留正说:“外地禁军每年薪俸二十贯,粮二十石。三衙的禁军每年薪俸三十贯,粮二十石。厢军每年薪俸十贯,粮十石。新募的兵士一年后,成为正式厢军或者禁军,按照当时薪俸发放。各地的乡兵和番兵平时不参与战事训练。主要负责维护治安,农忙时种地。薪俸四贯,无粮。要是有战事和剿匪,需要单独拨付银子。比如急需补充的兵器盔甲,军功奖赏,阵亡抚恤。这部分银子要在每年的军费中预留。每年一百万两。如全年无战事,则延续到下一年,无需再行拨付。有战事,支出多少,补充多少。不足的,单独拨付。还有枢密院兵部直属的精锐军队,比如飞虎军三千人,每年就要四万多两银子。差不多一名飞虎军士兵年耗费十五两银子。踏白军两千五百全是骑兵,购买马匹花费巨大,一兵也要十几两银子。算上每兵每年领取的粮食则会更多。”赵盏问:“还有吗?”留正说:“这些只是军士的薪俸。每年补充兵器,衣物,军马,修缮军营。退役军士按照退役薪俸发放一半钱粮。残疾军士发放全部钱粮。战死的兵士除了一次性抚恤之外,每年要给家属发放一半钱粮以度日。至于其他杂项,每年不同,下面上报一件,枢密院,三衙,兵部共议决定。”赵盏问:“军费一共多少?”留正说:“去年共拨付军费六百万两。”

赵盏皱皱眉:“去年全年大宋收入多少?”赵汝愚答:“二千二百万两银子。”赵盏说:“每年三成半的收入都做了军费。这实在太高了,不是长久之计。军费这么多,已是穷兵黩武。纵大宋财政丰盈,经不起这么花。”他顿了顿。“可时局如此,没有一支强大的军队,江山社稷都保不住。这笔钱该花还是要花。不能省,不敢省。”对王淮点点头。王淮刚要开口,留正说:“臣请一并商讨。除了李尧将军要求的十二万两银子,皇上今年将殿军司的兵力增加到了十万,步军司兵力增加到了五万,共增兵五万人。因为是三衙军士待遇,每年需新增军费三十万两。景王接收江苏,安徽全境,在金陵增兵四万人。其中马军司增兵两万。新增军费至少也要十几万两银子。”赵盏问赵汝愚。“户部那边能应付吗?”赵汝愚说:“今年金国归还了土地城池,粗略估算,收入会增加一百五十万两左右。支出六十万两军费,可以应付。”王淮主持票决,自是不会有人反对。赵盏说:“留大人,过后你们枢密院通知三衙,兵部,一同商讨。除去那些直属精锐部队。其余各军不再增兵。老兵退役后,再募新兵。保证正规军五十五万人。从厢军,乡兵,番兵中选拔优秀的兵士进入禁军。增加禁军人数。保证大宋的军队在精不在多。赵大人还在兼领户部,新增的军费你们一起商讨。有了结论后上报到中书省。”留正与赵汝愚领命。

王淮说:“第三个议案。江西大旱,出现粮荒。江西转运司和提举常平司共同上书请求朝廷拨付赈灾钱款。”赵盏说:“灾情严重,耽搁不得。这样的事要尽快处理,为什么要拿到中书省商讨?”王淮说:“一个月前,户部拨付了五十万两银子,调动各地常平仓存粮三十万石急运江西。十天前,户部又拨付了三十万石存粮应急。如今还要,臣不敢擅自做主。”赵盏说:“好像赵大人是江西人。”赵汝愚说:“臣祖籍江西。”赵盏问:“江西经常有灾吗?”赵汝愚说:“鱼米之乡,有灾也不严重。从前朝廷给江西发放的赈灾钱粮,远没有这次多。”赵盏问:“那这次是碰上多年不遇的大灾了。大灾之年,需要的赈灾钱粮多了,有什么不对吗?”周必大说:“臣是江西人。”赵盏说:“原来周大人也是江西人。周大人有什么话说?”周必大说:“江西虽是江南鱼米之乡,这次大灾不同以往。江西稻米一年两熟。怎奈去年秋冬大旱,稻米绝收。到了春天,又闹蝗灾。如今雨水够了,禾苗却没剩下。人口减少,下个农忙又会错过。臣听闻此事,捐出家财千两,派人购买粮米运送至江西。据从人回报,赤地千里,惨不忍睹。臣的这点家财,杯水车薪。还需朝廷急速赈灾。”王淮说:“周大人,不是朝廷不肯发放赈灾钱粮。只是他们要的太多了。一个月内,朝廷共发放了白银五十万两,粮六十万石。江西总共九十余万户。就算江西所有人都成了灾民,就算江西本地粮价上涨一倍,一个月也吃不了这么多粮。而今竟然还要,说不过去了。”赵汝愚说:“周边州县都涌进了灾民,连临安城内都有许多。江西本地的难民减少。此外,粮价上涨,民间商人都会运粮到江西出售,不该不够。”周必大说:“二位大人所言,确有道理。”赵雄说:“从古至今,凡有大灾,必有大贪。”赵盏略微想想。“明目张胆的找朝廷要钱贪腐。作为封疆大吏,江西的漕司和仓司会这么傻吗?”赵雄说:“人心不足。前两次朝廷给钱粮如此痛快,贪完了,想来想去,铤而走险。万一朝廷没细究,岂不是又赚了一大笔?赌徒而已。任何一个贪官都是赌徒。赌徒都会铤而走险。”

赵盏问:“江西各司主官都是谁?”范成大说:“江西转运司转运使蔡徽。提举常平司提举常平公事石开。提点刑狱司提点刑狱公事左长渡。安抚司安抚使蒲泉。蒲泉兼领南昌府知府。”赵雄说:“臣请太子下令御史台对江西官员进行审查。”赵盏说:“丞相痛恨贪腐,嫉恶如仇,众人都明白。查是一定要查的。但眼前事是救灾。江西大灾,忽然将所有江西主官抓起来审查,不太妥当。纵然有贪腐,也要确保稳妥时再办。毕竟大灾之下,百姓活命最重要。”赵雄问:“太子已有良策?”赵盏说:“良策还没想到。可我要亲眼看看,亲自去江西走一趟。”赵雄说:“太子万金之躯,还当慎重。”赵盏说:“久居朝堂之上,不知民间疾苦,百姓所需。我每次在中书省与各位商讨政令,如何才能知道百姓需要什么?如果政令脱离了实际,导致不良后果,必须更改。但更改过程中,牵一发动全身,劳民伤财。朝廷权威也会丧失,丧失权威就是丧失民心。治国最忌朝令夕改。只有行将灭亡的王朝才会朝令夕改。如今的大宋绝不能出这样的错。”赵雄说:“太子所言甚是。这也是门下省的职责所在。”赵盏说:“有丞相在门下省主事,我能更大胆些。”赵雄说:“太子微服出宫,臣还是担心。”留正说:“臣也请太子三思。”王淮说:“前太子残余势力或许仍在,市井当中,危机四伏。太子是不是该问问皇上的意思?”赵盏说:“父皇将所有军政大权都交予我时说过,一切事务全由我自行决定,他不参与。何况,市井中的风险始终存在,不可消除。市井才是真实的民间。我要是惧怕,永远都走不出去了。”众人见赵盏主意已定,不可劝谏。赵盏的话有理,当权者必须要深入民间,才能做出利国利民的决策。赵盏当然要亲自看看,亲身感受经历这大宋的天下。

周必大问:“太子打算什么时候动身?”赵盏说:“没有其他事,午后就走。期间朝中军务,各位商讨处理。实在处理不了,就先压下,待我回来。”周必大说:“太子安保我稍后通知殿帅。太子虽然微服,总要十数名护卫。”赵盏说:“带那么多人还算什么微服?这大宋民间没人认识我,悄悄的走,悄悄的回来,尽量不出面,反而安全。今天还有其他的议案,我的事稍后再说。”王淮将一张红色描边的纸张放在桌上。“西夏国使臣前日到了京城。使臣求见太子。”赵盏问:“使臣来没带点什么礼物吗?”王淮说:“带来金银珠宝,估算约十万两银子。”赵盏说:“不够大方啊。”王淮说:“礼部上报,使臣此来只为缓和关系。”赵盏说:“既然如此。礼物收下,人我就不见了。”王淮问:“礼部该如何回复?”赵盏说:“就说太子很忙,没有时间接见。贵国的诚意我们收到了,向西夏皇帝问好。这些外交辞令,车轱辘话尤袤大人肯定都会说。”他想了想。“让礼部加上一句,就说金银珠宝大宋不缺。向西夏使臣透露,大宋在购买马匹。让兵部给李尧将军下令,要求金城守军隔三五日出城训练演习,就在大宋和西夏的边界。八万兵士已让西夏慌了,这回让他们更睡不好觉。”他问王淮:“还有什么议案?”王淮说:“暂时没有了。”赵盏说:“刚刚西夏的事提醒了我。大理所处位置,正在大宋背后。大理国早晚都是个祸患,需尽早拔除。”

留正说:“大理段氏和高氏多年纷争,互有胜败,均不能彻底取胜。段智兴继位后,与相国高贞明之间矛盾加深,拼杀愈加激烈。”赵盏说:“段智兴这个名字我似乎听说过。”留正说:“此人崇尚佛法,修建了大量寺庙。加之和高氏争斗,国力衰退。恐怕相比高氏,段氏落了下风。然而现今高氏也难诛灭段氏。”赵盏问:“大理国与我们关系怎样?是否有称臣的意思?”范成大说:“大理段氏和高氏均希望得大宋敕封。有了敕封,才名正言顺。因为大理内斗,大宋素来谨慎。早年敕封段正严大理国王。此后未在敕封过段氏。”周必大说:“大理国与金国、蒙古都不相接。大理担忧大宋将其灭国,不敢稍有不敬。只能俯首称臣,以求自保。却难免与西夏一般,左右摇摆。先对大宋称臣,时机到了,又向别国称臣。所以,还需将大理彻底灭掉,以绝后患。”赵盏说:“周大人与我想法相同。正常来说,只需命一上将军率十万精锐,足以荡平大理。可我素来行事不将战争手段放在首位。”他沉思片刻。“目前来看,大理段氏和高氏之间虽有仇恨,还未到不共戴天,势不两立的地步。尽管连年征伐,都不尽全力。不敢将所有筹码都抛出去,全留着后路。这么拖着,一代一代的拖,没头。我们得将他们的后路堵上,让他们变成不共戴天的仇人。尽全力的拼杀,你死我活的拼杀。”赵盏冷冷的说:“知会礼部,宣召大理高氏进京。敕封大理高氏为大理国王。”

午饭后,一行人准备妥当。都打扮成寻常商旅,马车上装满了粮食。除了赵盏之外, 同行者有参知政事范成大,紧急上任的御史中丞陆游。右卫上将军赵荀亲自带队保护。随从护卫六人,皆是宫廷守卫中百里挑一的高手。临安城中零零散散能看到衣衫褴褛的灾民,出了西城门,城门两侧沿城墙黑压压一片,数不清多少人。赵盏脸色难看。好在粥场不间断运转,粮米充足,气候温暖,没见有人饿死冻死。当晚,在客店留宿。客店周围亦是如此。又行了一天,接近江西边界。道路两侧开始有尸体。再往前走,灾民和尸体越来越多。赵盏开始暗中骂骂咧咧,再往前走,他就骂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