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高丽两次来宋朝希望进贡。第一次自杭州港口上岸,递交国书。未得允许,又惧怕与金国使者团碰面,匆匆自海上返回。那时杭州叫做临安,是大宋都城。因为两国距离遥远,上岸递交国书,没什么问题。高丽使团在临安城中规规矩矩,不敢有任何失礼之处。第二次,正值金国与新辽国战争持续日久,金国久攻不下,威望受损。高丽为了自身利益,想寻找新的主子作为靠山,与宋朝建立联系的愿望更加强烈。执掌高丽军政大权的另一位宰相杜景升亲自带队,自宁波港口上岸,与宁波市舶司禀明缘由,由市舶司代替递交国书。高丽使团停在宁波港口,也是规规矩矩,只多次请求接见,未有出格事。这一次, 大不一样了。向宋朝索要两封国书,避免宗主国知晓,对高丽来讲,自是大事。一旦被金国知晓高丽不忠,后果难料。宰相带队来宋,显示出重视程度。不知道李义旼是怎么想的,没有通禀,不经过正规港口上岸。进京后嚣张跋扈,骚扰百姓,不知死活。被赵盏看在眼里,宋朝才知道了高丽使团擅自入境,最终惹出了天大的祸端。
一个国家的人,偷偷进入另一个国家的领土。如是平民,轻则依照偷渡处理,遣返回国。重则依照所在国律法惩处下狱,更严重些,当做奸细直接杀掉。且必定会引起外交冲突,足以影响两国关系。那如果将官兵士偷偷进入别国领土,什么都不用说,即属于军事入侵,公开宣战。李义旼是高丽宰相,武臣出身,掌管兵部,是实实在在的武将。同来的这群人,随便一查自能确定,全是军人。别管人数多少,哪怕只一个,也是对大宋领土主权的侵犯。二十多名军人,不走正规港口,擅自上岸,陆路行进数百里,进入大宋都城。你们想干什么?李义旼想讨要两封国书,顺便耀武扬威一番,以解宋朝不接纳高丽进贡受的气。他当然没有别的意思。但性质就是这个性质,任何理由都没有用。相比此事,在正堂与官差厮打,辱骂宋朝礼部尚书都不算什么了。完颜文龙有些发晕。高丽是金国的附属国,附属国的军人擅自进入宋朝,被宋朝视作军事入侵,那么就等同于宣战。宋朝与高丽宣战,就等同于宋朝与金国宣战。高丽不必担心金国知晓他们不忠,金国现在恨不得与他们斩断了所有联系。两国边境贸易刚刚签署,四座城市正紧锣密鼓的准备着迎接商人,很快就能陆续开放。边境贸易发展,金国国库亏空得到填补,可以解决诸多麻烦。与宋朝缓和关系,是目前大金的国策。遭到了此等意外,始料未及。到底如何才能解决?完颜文龙抬头看了赵盏一眼。既然先找我这位大金使臣,说明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宋朝也想顺利开展贸易,不愿因此事误了大局。他说:“大金对外战争三年,无暇管理附属国。高丽行此举,金国的的确确不知晓,请皇上明察。”赵盏说:“难道你们不知晓,就和你们有关系了?”完颜文龙忙道:“外臣绝非此意。只希望皇上给我些时间,容我禀报金廷。外臣不能做主,不敢直接答复。需大金皇帝亲自处理。”赵盏说:“让完颜璟想清楚了再给我解释。”完颜文龙说:“外臣记住了,定如实禀报。”赵盏说:“我的忍耐有限度,要是结果不令我满意,大宋不那么好说话了。到时候别怪我没预先提醒你们。”完颜文龙躬身说:“大金定会给贵国一个满意的交代。”他恼恨的盯着地上的李义旼。“如何惩治高丽使团,是杀是剐?请皇上示下。”李义旼上下牙撞击。赵盏说:“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处理,我懒得掺和。”
几日后,议政厅。王淮说:“御史台上报内阁,有监察司收到举报,举报官员养娈童,养女孩。提刑司也有收到相关供状,刑部统计了几份,主要控告商贾和地主。”他将供状呈给赵盏,赵盏接过放在桌上。“开内阁议事,是因为处理不了吗?”王淮说:“官家圣明,处理不了。大宋并无相关律法,没有明确不许养娈童。所以,控告没有律法依据。但臣与各位阁臣商议后都觉得,此举违背礼治,当严厉禁止。故请求官家决断。”赵盏问:“在大宋,男孩女孩的界定是多少岁?”范成大说:“大宋女子十五岁及笄,男子二十岁加冠。女子十五岁以下是女孩,男子二十岁以下是男孩。”赵盏说:“就是说,官员和商贾身边二十岁以下男子随从,都可能是娈童。这个年纪与成人看不出明显差别。直接问,不肯承认怎么办?朝廷该如何禁止?女孩比男孩发育的早,十五岁以下和十五岁以上,也很难分辨。实际上十四岁,人家就回答是十五岁,朝廷能怎么办?”赵雄说:“确实如此。富贵人家的子女生辰有记录,大家族由族谱添加,贫困人家的子女只自己记着了,没什么凭据。”赵汝愚说:“各省各路的户籍普查重点查户数,人口。通常会对成年男子进行登记,以备徭役兵役。其余皆不查。”赵盏问:“大宋现在有多少人?”赵汝愚说:“根据上次普查结果,大宋共一千三百一十万户,各户人口不同,总人口为六千八百余万。”赵盏问:“没有具体的人数?”赵汝愚说:“人口流动虽不太大,仍许多人背井离乡,去了外地。还有家中贫穷,卖了儿女,这些被卖的男女也不好查。人口组成复杂,具体人数查不准。”赵盏说:“这样不行。大宋至上到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口,如何治理?”他问赵汝愚:“国库还有多少银子?”赵汝愚说:“原本亏空二百万两,查抄广安侯家产未完成,除去补偿,粗算能有一百万两左右。”赵盏说:“讲讲我的想法。下次人口普查,核查每个人的出生日期。听清楚,是每个人,包含老人,孩子,女子,每个人都要核查。”赵汝愚道:“这般查,户部的工作量增加太多了。”赵盏说:“户部派人下去监督,主要工作由当地衙门负责。拿着原本的户籍名册对照,填补缺少的地方。”
赵盏续道:“这次普查换种方式。下通告,为每名百姓发身份牌。”赵汝愚说:“关于发放身份牌,此前臣掌管户部时多次建议,一直不能施行。”赵盏道:“因为钱吗?”赵汝愚说:“是。身份牌制作花费的时间和银钱都很多。从前国库常年亏空,如今有了起色,暂时怕也承担不起。”赵盏问:“今年国库能收入多少?”赵汝愚说:“臣不敢断言。”赵盏道:“无妨,不出意外,能有多少?”赵汝愚说:“去年两省遭灾,朝廷应对得力,灾民安置迅速妥善,春耕前都恢复了生产。但房屋田地的损失短时间内难以恢复,还有常平仓急需在今年秋季完成补充。粗算今年国库收入不会高于三千三百万两。”赵盏想了想。“今年还没有多余的支出计划是吧。”王淮说:“没有。去年计划建立学堂和学部的花费都已拨付。至于建立医部,朝廷早前计划过,因为国库亏空,便放下了。”赵盏说:“医部的事秋后再议。我记得前年国库收入两千九百万两,这个数字可以承担全年的财政支出了。如果不出意外,今年国库能盈余四百万两。”赵汝愚说:“官家,怕是不够。每年增加将士军饷总共需支出一百万两。”赵盏说:“还剩三百万两。”赵汝愚说:“建造船坞,生产战船商船。官家说过,船坞不能空着。每年至少支出二百万两。”赵盏道:“就剩下一百万两。还商议建立不建立医部什么用?让吴印消停的等着。”赵汝愚说:“大宋与金国贸易,一切正常的话,预计每年关税收入有几百万两。还只是初步估算。签署协议后,臣与户部专门就此事计算过。关税是一部分,更主要的是从金国赚回的银子。对大宋经济有很大好处。”赵盏说:“边境贸易先别着急了。看看金国怎么给我答复。”嘴上说着等答复,心里却道:“不管什么结果,贸易都不能停。这块肉吃下了,不能吐。”
留正说:“还有一项收入是海上贸易。近海贸易不会差太多,远洋贸易的收入很可观。大宋今年派出两支远洋船队去波斯,参照之前的收入,两支船队至少能带回一千万两。”赵汝愚说:“波斯未必还能拿出这么多钱。何况,最快也得一年多能回来。明年秋季船队归来算是极快了。”周必大说:“如此贸易,他们早晚会没钱。”赵汝愚道:“咱们卖得多,买的少,不太合适。”赵盏道:“我跟船队说过,适当买些东西回来。我只是想不出,能在波斯买点什么回来?香料大宋自己种植,秋天就收成了,不必再买。”赵汝愚道:“臣以为,哪怕什么都不需要,大宋也该买些。听说波斯的布料,毛毯,宝石,还是很不错的。”赵盏说:“我懂你的意思。贸易要互利互惠,有钱一起赚。但大宋船队不远万里去做生意,本该多赚些。谁出力多,谁多拿钱,天经地义。波斯要是觉得不满意,也派支船队来大宋贸易,大宋非常欢迎。”赵汝愚道:“臣是想说,为了贸易长久,适当让利。如果波斯没了金银,大宋的丝绸茶叶贸易难免受到影响。”赵盏道:“波斯那边尽是精明的商人,他们会没钱?这边十倍价格买了丝绸,那边就能二十倍价格卖到外国去。我们在波斯港口贸易,等于让波斯垄断了与东方的海上商路。之后波斯会将生意做到整个中东地区,甚至欧洲。波斯背后有庞大的市场。放心好了,过几年去,波斯会更加富有。至于宝石毛毯,可以买些回来,作为奢侈品赚一笔。”
赵盏道:“远洋贸易以后找时间单独议。说说身份牌的事。大宋所有人都换成铁牌,需要多少钱?”赵汝愚问:“官家是指多大的牌子?”赵盏说:“刻上姓名,男女,民族,出生日期,户籍所在。容得下这些内容便够了。”赵汝愚低头算了算。“如果二寸见方的铁片,六千八百万个大约耗费三百万两白银。”赵盏说:“支出国库的一百万两银子,先为三中之一的百姓做铁牌,其余用竹片木片替代,陆续更换。”赵汝愚问:“由工部负责制作吗?”赵盏说:“交给各路转运使司负责制作,朝廷拨付银子。户部监督制作和发放。”赵汝愚道:“臣记下了。”赵盏道:“通告中写清楚,如果错过了这次普查登记,今后自己出钱购买身份牌。身份牌丢了,也要自己出钱重做。”赵汝愚问:“那些在外地的百姓不能及时归乡,该如何办理?”赵盏说:“落籍在当地,不用回乡。官府的户籍名册根据这次普查重新修改。告诉百姓,孩子上学,外出做工,都要查看身份牌。拿不出身份牌,就不能上学,不能做工了,甚至城都不能进,在大宋几乎寸步难行。让他们当回事,别以为朝廷闹着玩。”赵汝愚心道:“明明在讲娈童的事,官家扯到了普查全国户籍,发放身份牌。明明娈童和户部没有关系,最终让户部接了这么大的活。尽管户部人员众多,然宋金边境贸易,户部在负责。过段时间,户部还要负责税收。哪有精力和人力去普查人口?”他说:“官家,能不能将人口普查放在秋季税收之后。否则户部腾不出那么多人手。”赵盏说:“可以,这件事不太着急。在此之前,要求转运使司着手做空白身份牌。哪几路用铁牌,稍后你们议定。政令从内阁出。”王淮道:“臣随后草拟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