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围着马车不敢离得太远,飞出数枚暗器,听得几声惨叫,有河鬼丢了性命。水猴子荡开一枚射向姓郑那人的飞刀,撞得他手腕发麻。他心里发虚,本想着擒贼先擒王,下面的人就好对付了。谁知道对方个个是高手,哪怕头领没了命,余人未必就不堪一击。要是对面也想着擒贼先擒王,他的脑袋可保不齐能留在脖子上几刻?正想着,感到一阵寒光袭来,他横起匕首想要格挡,只是个空。原来是侍卫队长的眼神落在了他身上,使他心惊胆战,汗毛直立。侍卫队长站在车舆前,挡住了车厢门。长刀在火光的映照下,耀着寒光,距离水猴子一丈有余,仿佛能眨眼间取人性命。水猴子哪里敢硬碰硬,拿命去搏?惹不起还躲不起?他对那俩公子示意,慢慢往后退。退到了人群之后,靠在墙边。他必须保证这俩公子的安全,这俩公子要是出了事,找谁讨要那三万两银子?
双方交手,兵刃撞击,血滴四溅,哀嚎惨叫。那些乌合之众怎是禁卫军的对手?一个照面,十来名河鬼横尸地上。禁卫军并不追击,将河鬼逼退,又护卫在马车四周。他们专职护卫,不是专职杀人。只要没进入有威胁的范围内,他们不会下杀手。否则定有更多河鬼死于非命。有几个河鬼断了手脚,惨叫声令人头皮发麻。河鬼都有了惧意,不敢上前,有的连刀都拿不稳。他们平素欺凌弱小,何时见过硬茬子?呐喊助威比谁声音都大,到了见真章时,全现了原形。侍卫队长松了口气,他实在是高看了暗街这帮人。如此情景,只求快速脱身,没必要惹了麻烦。他大声说:“还不滚,等着掉脑袋吗?”河鬼都有逃走的心思,三万两银子是太诱人,但也得有命享受。没了命,金山银山有什么用?但己方人数实在太多,被七八个人吓跑了,传出去了,还怎么在江湖上混?也是人多,人多就壮了胆子。没人真将侍卫队长的话当回事。侍卫队长道:“前一步。”侍卫齐齐往前迈出一步,吓得前面的河鬼急忙往后退。退的稍慢的,陷入了威胁范围,长刀斩落,脑袋在地上骨碌碌的滚出去。这一吓,有人要跑。水猴子急忙喊道:“怕的什么?他们不敢离开了马车。”他这一喊,想跑的河鬼也不跑了。说的是,只要保持距离,他们不会主动追击。离的远些,就安全了。
侍卫队长道:“飞刃。”话音刚落,稍远处传来了几声惨叫。侍卫手里又都捻起一把飞刀,随时都能射出。水猴子忙道:“他们人少,能带多少暗器?暗器我们不是没有。准备了。”姓郑那人道:“要是伤到了马车里的女人,一文钱都别想要。”水猴子道:“你想让我的人白白送死?”姓董那人道:“怎能是白白送死?我们出钱了。我们出钱,你们出人,公平合理。”姓郑那人道:“生意就是生意。我们俩要人,完完整整的人,其余不管。只要将她俩完好的交给我们,你想怎样就怎样。要是出了差池,我们不会给钱。”水猴子咬咬牙。大声喊:“别伤了马车里的人,用暗器!”侍卫站在马车四周,想要射杀侍卫,怎么可能保证暗器不会射到马车?水鬼哪管许多事?从远处发射暗器比上前拼杀强得多,管不着伤不伤得马车里的人。暗器从四面八方射来。侍卫内里都穿着锁子甲,必要时用身体做盾牌。尽管马车不是皇后仪仗的马车,也是专门加固,门窗都嵌入铁板,关好了门窗,刀剑都刺不穿。按理说,侍卫护住了头脸,不惧怕暗器。怎奈河鬼不是正规刺客,又过的不宽裕。暗器里什么都有。有飞刀钢针,有匕首,这些都算正常。至于那些没钱搞暗器的,就捡些石头青砖随身携带。铠甲挡得住利器,挡不住钝器。飞刀钢针杀伤不大,最朴素的石头青砖让侍卫吃尽苦头。侍卫头破血流,侍卫队长架开一块青砖,小臂剧痛,幸好没被砸断。砖头打在马车上,产生巨大声响。吓得完颜楚楚大哭,完颜玉抱紧了完颜楚楚。开始犯嘀咕:“不知道这些侍卫挡不挡得住?要是挡不住,我自己脱身想必不难,该怎么带这丫头走?”她心里埋怨赵盏:“看看这天子脚下,怎么乱到了如此地步?纵然是夜晚,难道就能当街拦截,为非作歹吗?你是照顾不到所有大小事,眼皮子底下总不能不当回事吧。今日让我碰上了,之前不知道这俩人害了多少良家女子。”
暗器过后,有两名侍卫头脑中了暗器,丢了性命。一名侍卫腿上受伤,无法起身。其他侍卫勉强站起,都多多少少受了伤,极为狼狈。水猴子长长的舒了口气,今日这三万两银子是到手了。侍卫队长按着手臂,靠着马车问:“夫人,怎样了?”完颜玉道:“我们没事。”侍卫队长道:“让二位夫人受了惊吓,是我无能。”完颜玉问:“在这南京城,你就没有别的办法?若真没别的办法,你才是无能。”侍卫队长道:“有别的办法,万不得已才能用。”完颜玉问:“表明我们身份?那是什么办法?”侍卫队长道:“不敢表明了夫人身份。”他顿了顿。“万死不敢表明了夫人身份。事已至此,为了夫人安全,不得不这般做。待夫人脱离险地,我等甘愿受责罚。”完颜玉道:“你负责护卫,便宜行事,我不多问。”侍卫队长道:“谢夫人体谅。”他从腰间取出个短棍,点燃了,一缕烟火直冲上天,在夜空中炸开了。周围大亮,随后归于黑暗。这是信号,表示遇到了紧急情况,急需救援。殿前司望见,必定迅速赶来。为了防止殿前司错过,之前奉命离开的两名侍卫守在正街,看见烟火,一人跑去禀报殿前司。另外一人直接对街上巡逻的衙役亮出腰牌,衙役听从调遣,先行追随营救。
这是不得已的办法。侍卫队长想着不一定能遇见危险,如果遇见了,能低调解决就低调解决了,能不发信号就不发了,这等事不能闹大。皇后的身份更是不能表明。一旦对方知道了马车上的人是大宋皇后,九成九会伏在地上告罪,请求开恩。也不敢保证会不会见没有生还余地,拼个鱼死网破,反而危及了皇后性命。再说了,大宋皇后在大宋都城遭了这样的事,传出去有损皇家威望。也会让一些意欲对皇家不利的人,寻到了可乘之机。最好的保护,就是低调,隐藏起身份,能免去许多危险。侍卫队长深知此节,若不是手下死伤惨重,他仍会坚持着不动用烟花信号。
水猴子不知道这烟火到底是谁家的信号,却知道是援军很快就到。必须要速战速决,拿到了人换三万两银子。刚要下令,猛的想到:“寻常人家,哪有许多高手随身保护?这些护卫以一当十,死战不退,岂是寻常看门护院的打手?敢在南京城里发信号求援,怎是小门小户?啊呀,一时贪财,为了三万两银子,怕是酿下了大祸!”水猴子常年在江河上漂泊,积累了许多江湖经验,暗怪自己疏忽了。他望着侍卫队长,面颊跳动。事已至此,还有什么退路?从见面为难开始,他们就进了死路。姓董那人喊:“他们没有反抗的能力了,你在等什么?快点杀了护卫,上车拿人!”水猴子不语,汗水涔涔而下。姓郑那人也发觉了不对,按住姓董那人的肩膀。自古商怕官,商人无论如何不敢惹了官府。在慈幼局就盯上了,他们等了一个下午,不敢擅动。因为慈幼局是大宋的七品衙门,惹了事全家都别想有好果子吃。连七品衙门他们都不敢惹,马车里的女子,如果真的是官府里的人,怎会只是七品官员的亲眷?这里是大宋都城,莫说七品官员,四品五品遍地都是。京城官员的亲眷,随便一个都能吓死了他们。姓郑这人后悔自己见了美人,丢了脑子。想动歪心思,也该打探清楚对方身份,再做打算。不管是不是官员亲眷,定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家,如何善后?
巷子里安静的怕人,连之前哀嚎的河鬼也忍着不敢出声。他们都在苦思退路。姓郑这人心里道:“我没报出名姓,未必寻得着我。那猴子却报出了暗街河鬼的名号。上面循着线索抓到猴子,他定将我咬出来。说不得,先稳住了那猴子。再花钱雇人,结果他性命,连带这里所有河鬼,都要一并灭口。”他瞥了眼姓董那人。“到了紧要关头,他不能留。我俩表面称兄道弟,只吃喝嫖赌,没有深交。唉,在这等绝境,自己顾自己,交情算个屁!”又想:“杀人灭口是下下策。我家世代经商,和官府里的人常有往来。如果能花银子解决,自不必下杀手。官府不行,不还有池家?我家与他家有许多生意往来,父亲与池家太爷有私交。池家的两个女儿都是大宋皇妃,有这层关系,肯大把花银子,都不是事。南京城里的官宦再厉害,官家一句话...用不着官家,池家一句话也能摆平了。”想到池家,他倒是没那么害怕了。水猴子毫无办法,已经站不稳麻爪了,他能认识什么有权势的人?除了四处逃命,苟延残喘,还有别的路子?他慌乱不堪,只想快些逃离这要命的巷子。对姓郑那人道:“如果他们增援到了,我们敌不过。快些走,免得被困住了。”姓郑姓董两人也知道不能久留,与水猴子钻进巷子里。其余河鬼一哄而散,四散而逃。
皇宫。完颜玉坐在院子一侧的石凳上,瑶瑶坐在她身边,小黑狗趴在地上。赵盏从外面进来,见了她俩,笑问:“这么晚不睡,是等我呢?”完颜玉问:“晚上吃饭了吗?”赵盏道:“吃过了。”瑶瑶说:“玉姐姐今天差点就回不来了。姐夫,你说怎么办?”赵盏道:“瞎说什么?她白天去赶市集,有侍卫保护,在这南京城,怎么就回不来了?”瑶瑶对完颜玉说:“玉姐姐,你跟姐夫说,我怕我说不清楚。”完颜玉道:“在这南京城里面,什么恶人恶事都有。你以为大宋京城,天子脚下,就十分安全,没有坏人了?”赵盏见完颜玉脸色不好,也不玩笑,坐在石凳上。“到底怎么了?”完颜玉将今日经历原原本本的说了。赵盏道:“让你受委屈了。”完颜玉道:“我没什么,楚楚这丫头吓坏了。说什么都不肯跟我分开,没办法我就带进了宫中。在我屋里,好容易哄睡着了,唐芍陪着呢。”赵盏问:“她的伤都好了?”完颜玉道:“差不多好了。”
瑶瑶道:“姐夫,你管不管?商贾家的人敢这么无法无天,欺负到了玉姐姐头上。你要是不管,我找哥哥来。我们池家替玉姐姐出气。”赵盏拍拍她的头。“我肯定要管。放在平常人家,媳妇受了委屈,家里男人怎能不管?”完颜玉道:“一国皇后该当仁慈宽厚,但这件事让我忍不得了。你既然要管,就要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赵盏道:“我也尽量仁慈宽厚,但有时我也心狠手辣。我受点儿委屈还罢了,我的家人怎能受了委屈?放心吧,这件事我安排下去。”他对洪雨洛道:“你都听见了。告诉赵荀和郭忠。今晚殿前司和镇江司都别睡觉了。查清楚是谁,盯住了不许离城。明早到中书省给我答复。”完颜玉道:“这么晚了,大概都睡下了。不差一夜,明天白天再办不妨。”赵盏道:“睡下的叫起来。明早查不出几人身份,他俩就别干了,回家抱孩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