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军放下武器,完颜珣率领众臣贵族出城投降。宋军进入隆州城,接手城防,驻扎在当地军营。宋军纪律严明,与民秋毫无犯。放下武器的金军以隆州守军为主,基本在当地安家,转为平民归家团圆。女真宗室贵族和重臣家眷则不许出门,有铁甲兵站岗,每日准许一人外出采购必需品。此举让女真贵族内部人心惶惶,各种猜测,不知宋朝会怎么处置他们。尤其那些女眷,整日哭哭啼啼,求神拜佛。他们都记得靖康时,金国是怎么对待赵姓宗室的,今日怕要得了报应。一旦是报应,必定惨酷百倍,生不如死。完颜珣求见辛弃疾询问原因,答复就是奉旨行事,是官家的意思。官家要干什么,他不知道,也不能猜,等待官家下一步指示。完颜珣没办法,亡国之君,他也不能随意外出。不禁有些后悔,若投降真的导致了女真全族遭难,他便是罪人,最大的罪人。早知这般,莫不如拼死一搏,死也死的轰轰烈烈。又想,完颜玉和完颜楚楚嫁给了赵盏,她们的家人都在南京城,都是女真人。宋朝的皇后是女真人,宋朝的长公主有女真人的血统,赵盏怎会斩尽杀绝?可如果不是要惩治女真贵族,为什么要限制出入?难不成,单单惩治女真贵族,不惩治女真平民?南京城那些女真人,哪个不是女真贵族?
完颜珣想不明白,又没法与完颜匡,完颜承晖他们见面商议。哪怕能见面,他们能商议出什么?商议出了什么,有什么用?赵盏怎么决定,女真人都没有办法反抗了。果然全成了鱼肉任人宰割。投降条件中说的清清楚楚,金国投降后,宋军承诺不会屠杀女真人。但奴役了女真人,将女真贵族的女眷送到军营中任人欺凌侮辱,也不算是违背了承诺。投降时就想到或许会面对这种局面,为了生存,完颜珣别无选择。此时,他的妻子儿女都被宋军俘获,身在其中,越想越难受。整日坐立不安,浑浑噩噩,借酒消愁,脸都懒得洗了。
过了十几日,辛弃疾来传旨。完颜珣前日大醉,被叫醒后头发散乱,衣衫污浊,眼里都是眼屎,迷迷糊糊的跪地接旨。辛弃疾道:“沐浴更衣,好好梳洗了再来接旨。如此狼狈模样,成什么事?”完颜珣不敢反抗,让随侍帮着沐浴更衣梳洗好了,出来接旨。沐浴的过程中,他想了好几种可能,到底赵盏会怎么对待他们?降为平民,那是最好的结果了。继续降为奴隶?听闻宋朝没有奴隶。没有奴隶能改变什么?不能换种叫法?反正都一样。宋朝没事就修路修渠,工程干不完,最需要人力。如果从贵族降为奴隶,女真贵族中必定有很多人接受不了而自我了断。甚至不排除举家自杀的情况发生。完颜珣想了很多,他的确是想多了。赵盏的旨意没有说怎么处置女真人。赵盏的旨意中命令完颜珣带着女真权贵到南京城投降。这是正式的仪式,开城对辛弃疾投降不算是正式仪式。赵盏要向全天下宣布,大宋彻底灭亡了金国。那么这道旨意早晚会来。来了最好,去南京城九成九能见到赵盏。说不定还能见到完颜玉。见了他们,当面求个情。赵盏或许不答应,完颜玉不会那般心硬。所有的错都是完颜珣的错,与女真人无关。以完颜玉的身份地位,能为女真人争取个好点的未来。
完颜珣带着女真贵族,在宋军骑兵的跟随下,离开隆州城。百姓聚集在路旁,大声喝骂完颜珣,臭鸡蛋菜叶子乱飞。完颜珣护着头脸,只希望快些离开此地。百姓骂他不是因为金国亡于他手,仍是不能原谅完颜珣屠杀平民。或许宋军不许女真贵族擅自外出,是保护女真贵族吧。没有宋军站岗,说不定愤怒的百姓会冲进去烧了他们。遭遇最惨的是隆州以南的一些乡村,村人听闻,都跑来看完颜珣的惨状。咒骂声,嘲笑声不绝于耳。同行的女真贵族心情压抑,有人受不住哭出声来。完颜承晖暗道:“看看大金的百姓怎么对待大金的君王?大金不是败给了宋朝,分明是败给了自己。”又想:“走到此时地步,不都是完颜珣的错,完颜璟何尝没有错?完颜雍,何尝没有错?金国欺辱宋人和蒙古人,不留余地,埋下了祸患。金廷连年征战,多征军须钱,又无力救灾,依靠检地掠夺百姓,无家可归者不计其数。金国贪腐横行,欺压良善,赏罚不公,百姓怨声载道。更有甚屠戮百姓,杀人如麻...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金亡国,早有迹象,并不冤枉。”
几乎与此同时,大宋与欧洲的贸易正在进行。船队到过意大利、法国、葡萄牙等国家。满载了各种特产,以香料最多。欧洲气候不适合香料种植,偏偏贵族日常生活离不开香料。直接导致香料严重匮乏,多年来始终依靠外贸购买,价格极高。大宋香料经过几年种植,产量过剩,国内香料价格低廉,根本不值钱。但运输到了欧洲,足以一两香料一两黄金。赵盏定下的价格就是一两香料一两黄金。当然,欧洲船队都督程海有权便宜行事。他是老道的商人,不会吃亏。这种贸易怎么会吃亏?香料的种植成本很低,比丝绸瓷器都低。香料是消耗品,做饭也好,熏香也罢,每次都要消耗。丝绸衣裳穿个五年八年不成问题,瓷器保管的好,能当传家宝。香料不一样,消耗巨大,需求巨大,是个利润高,且能持续赚钱的商品。
中世纪的欧洲不富有,物产不丰富。那么多大商船的香料,一两香料一克黄金,欧洲人死活是买不起的。起初欧洲人还想办法凑钱购买,后来发现这么多香料,以这个价格,欧洲人买不完,宋朝船队就卖不完。那些精明的欧洲商人发现了商机,联合起来不买了,等着宋朝船队主动降价。程海不想折腾,船队停在法兰西的马赛港,欧洲各地的商人闻讯都聚集在了马赛。一时间马赛城中热闹非凡,争相购买大宋的丝绸瓷器茶叶。唯独不买香料。程海如何看不懂这些人的目的?你们不买香料,可以,但是不降价。因为一旦降价,他们定会得寸进尺,继续压价,利润会大幅下降。反正就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不久,大宋的其他特产被抢购一空,香料标价不变。再过几天,那些欧洲商人开始着急了。更着急的是欧洲贵族,他们的香料快要消耗光了。欧洲商人不采购大宋香料来卖,他们就亲自来买。见宋朝船队不降价,也讲不下价,欧洲贵族有些财富,咬咬牙,索性以正常价格买入。他们开了口子,让欧洲商人这段时间的坚持前功尽弃。欧洲贵族都以正常价格购买了,可见等待无用,越来越多的欧洲贵族送来了钱袋子。欧洲商人眼见努力白费,不趁着囤积香料,岂不是白跑一趟?欧洲商人也加入了购买的行列中。
大宋船队的香料销售了多半,黄金珠宝白银,折算高达两千万两银子。这个数字,差不多掏空了中欧和南欧中上层的财富。欧洲人花光了钱,大宋船队竟还剩下了六大船的香料,他们是怎样也拿不出钱了。看着白花花的银子,金灿灿的黄金,还有六大船香料,欧洲强盗如何没生别的心思?何况船队停靠在法兰西的马赛。法兰西国王腓力二世早就觊觎这笔十分巨大的财富。他亲自带兵到了马赛,发现大宋的船队都停在海上,每次只一艘商船靠港做生意。船队还有大型军舰随行保护,根本没法抢夺财宝。这是赵盏特地嘱咐过的,欧洲人是强盗,必须要认真防备。程海第一次来欧洲做生意,他将赵盏的告诫铭记在心。一路上贸易顺利,没给那些强盗机会。
既然抢夺不成,还是坐下来谈吧。腓力二世召集了许多欧洲贵族,邀请程海到城中商谈。程海拒绝入城,邀请他们到船上见面。腓力二世想在法兰西港口,他们能将自己怎样?宋朝船队是做生意的,不会撕破了脸皮。为了几船香料,值得冒险。他答应了程海的邀请,到船上来谈。简单的寒暄后,腓力二世直入主题:“剩下的香料肯定卖不出去了。你们从欧洲赚取了太多财富,理应让些利润。”程海心道:“贸易往来权属自愿,大宋没有强迫欧洲人购买香料,是你们争抢着购买,生怕抢不到。大宋赚取利润,是依靠贸易得来,并非是无理抢夺。本明码标价,我们凭什么让些利润给你们?你来找我谈,不就是想独占了香料,再转手卖给别国吗?”他知道腓力二世带了兵来,带兵来干什么?不是傻子就猜得到。腓力二世脸上不红不白,仿佛抢劫是天经地义,没什么好丢人。程海心中所想,不能明说,他微笑道:“好说。余下的六船香料降价三成。”三成是很大的利润,他知道欧洲没有多少财富了,法兰西是主要贸易地,更没钱了。别说降价三成,降价五成,法兰西也买不起。
腓力二世道:“你们不远千里万里来做生意,商品没卖完,不能再运回去吧。”程海道:“船队准备去英格兰走一趟。”腓力二世道:“路途遥远,太危险了。”程海道:“从大宋到此,比从法兰西到英格兰远得多。船队习惯了海上航行,请陛下放心。”腓力二世道:“英格兰人最坏,不能与他们做生意。”程海道:“我会小心在意。”腓力二世道:“英格兰小岛,没有金银购买商品,去也白去。”程海道:“早晚要去走走,赚多少钱不是最重要的。”腓力二世道:“你们来出售香料,惹了欧洲商人。对你们不利。”程海道:“我知道从前香料贸易由部分欧洲商人垄断,我们大量出售香料,他们肯定不高兴。但我们正常做生意,惹了他们也是没办法。大宋船队打破了商人垄断香料,对陛下和欧洲贵族都有好处。”腓力二世道:“打破垄断是好,价格仍是太高。”程海低眉思索。“我若再降价,更得罪了那些欧洲商人。早前从大宋购买过香料的人也会不满。”腓力二世道:“法兰西是欧洲霸主,有法兰西的支持,没人敢惹你们。”程海微笑道:“谢过陛下。”
腓力二世道:“要想得到法兰西的庇护,是不是要给些好处,咱们一起赚钱。”程海道:“陛下说的有理。陛下想要什么好处?”腓力二世指着海上的商船。“给我香料。”程海道:“也好。给陛下一船香料,当做见面礼。”腓力二世摇摇头。“一船不行,六船香料我都要。”程海微笑道:“可以。给陛下多些优惠,降价四成。”腓力二世道:“不谈钱。六船香料都给我做见面礼,以后每次贸易给我六船香料,法兰西庇护你们的船队。”程海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如果我说了算,送给陛下不妨事。陛下知道,我是奉大宋皇帝的旨意来做远洋贸易。我送给陛下这么多香料,回去没法交代。”腓力二世道:“就当是半价出售,十几船香料卖这些金银财宝,你们不亏了。你们的皇帝不会知道。”程海道:“船队是大宋的船队,不是我的船队。船队仅各级官员就有上百名,他们都看在眼里,如何隐瞒?我是船队都督,代表国家做生意,没有一两香料属于我。请陛下别为难我。”腓力二世道:“你将剩余的香料运回去,你们的皇帝不会怪罪你?”程海道:“卖不掉的运回去,没什么毛病。反正贸易结束,多数商船都是空的。我如实禀报给皇上,说欧洲消耗不了这么多香料。下次贸易就少带香料,多带丝绸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