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一十四章 母与子(2 / 2)

海长安顿时跪了,抱着母亲的腿赔罪:“是我说错话了,娘别生气。我只是……不希望娘为了我这个不孝子,便得罪了有权有势的人。爹在西北苦熬了这么多年,为了保护表叔他们,耽搁了自己的前程这么久,都快要告老致仕了,才好不容易有了出头的希望,我怎能妨碍了他呢?”

马氏再啐他一口:“你以为老爷为甚要一把年纪还跑出去挣前程?家里又不是没银子,回家做个清闲的富家翁不好么?还不是为了你们这些小的?!若不是为了给你和宝顺铺路,老爷才不受这个罪咧!大冷天的,还要在衙门里埋头苦干,天天一大早就出门,天黑了才能回家,你以为他是为什么才心甘情愿受这个罪?!”

海长安低着头不敢再辩驳,乖乖听老娘训斥。

马氏又道:“额也不光是为了你,还是为了小石头!他才几岁?祖上出嫁的老姑太太在四十多年前害了人,又与他有何相干?!若是当年常贵太妃没有沸沸扬扬地殉了先帝,常家当时就倒了霉,哪怕你爹的进士功名要被牵连革去,到小石头这一辈,也可以重入科场了。都出了五服了,他一个小孩子凭啥要被奸妃牵连?!

“依额说,都是常家不好。他们害了人,早就该伏法的,该杀的杀,该坐牢的坐牢,该流放的流放,等将该受的惩罚都受了,苦主也不会憋了几十年的怨气没处撒!但凡常家嫡支担起了该担的责任,你们这些旁支不过是同姓一个常字罢了,谁会迁怒到你们身上?你和你亲爹之所以会受这么多苦,还不都是常家嫡支不做人的关系?!额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额是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无辜的孩子为了外人受苦的!”

海长安有些想笑,但还未笑出来,眼泪就已经流出了眼眶。

是的,虽然他本姓常,原该跟常家那些人是至亲骨肉,但如今,他是海长安,海家人才是他真正的家人。姓常的反倒是外人呢!

他紧紧地抱住了义母的双腿,哽咽道:“儿子明白的,儿子都明白!娘放心,儿子不会有事的。儿子知道该怎么做,您就安心吧……”

当天傍晚,马氏等到次子海长安从卫学回来,便立刻把他叫进了自己屋中。

她低声对海长安道:“赶紧准备一下,过两日就回永平府老家去吧。老爷决定了要回去养老,可老家的宅子已经抛空三十多年,估计没法住人了。长房是不可能帮着额们修缮房子的,族人更不会管。额们家得提前派人回去修缮重建宅子,除了你,原也没其他合适的人选了。你路上赶一赶,应该能在过年前到达永平府。你媳妇孩子先留在长安,等明年春暖花开了,额再托人送他们回去。”

海长安愣住了,不由得呆呆地问:“娘何出此言?好好的,怎么让我在这时候回老家去?”如今都入冬了,长安城里已经下过一场雪,虽说雪势不大,但也够冷的。就算他身体健壮,冬天赶路也不是没有过,可平白无故的,为何要受这个罪呢?义父海西崖要告老还乡,也是几年后的事,有必要赶在这时候重建房舍吗?况且他不是海家血脉,就算去了永平府海家老家,也一个人都不认识。房子需要修缮重建,可见也不能住人,那就算他在年前赶到地方,又有什么意义?海家长房在义母马氏嘴里就没什么好人,难道他们还能收留他一个陌生晚辈在家中住下?

马氏将这两日发生的事小声告诉了他,尤其点出麻尚仪如今对常贵太妃与常家人怨恨正深,虽然目前没有迁怒到他身上的迹象,但谁也说不准她几时就会发作了。

麻尚仪逼着马老夫人喝下御赐毒药的时候,也是一脸的平静。马氏无法保证她不会对邻居家的仇人亲戚生出杀心,也没有把握能保护好义子,最保险的方法,就是让海长安远离避祸。

最稳妥的方式,其实是海长安和他的儿子小石头一块儿离开。胡氏不是常家血脉,倒是无妨,只要海长安父子安全就行了。不过眼下天气正冷,一路回直隶的路也不好走,考虑到小石头自打那年从瓜州回肃州的路上大病一场,便一直身体偏弱,马氏也不忍心让孩子受罪,只能先让海长安走人了,明春再让胡氏带着孩子回永平与他团聚。

海长安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便一直神色平静。听完义母的话后,他才道:“这几日我在学里为着年底大考的事忙碌,没留意到家里出了什么事。听小石头他娘说起梅娘子的事,我也没上心,没想到这事儿原来也跟堂姑祖……也跟常贵太妃有关系。既然是她生前造的孽,我也没什么好说的。父亲去世前已经认命了。谁叫我们都姓常呢?哪怕我们什么都没参与,常家的罪孽,常家所有子孙也应该分担一份。娘就别为我操心了。眼看着快要过年了,何苦在这时候折腾?”

马氏听得急了:“胡说八道些啥?!你爹没得过常贵太妃的好处,连进士都是他自个儿争气,靠真本事考下来的,因为他出色,还要被嫡支的人打压排挤,又丢他到长安来做出气筒。常贵太妃的嫡亲兄弟、侄儿还没怎么着,凭啥就要你和你爹分担责任了?!这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没害过人,就不该受连累!即便是苦主要报复,也该是嫡支先出头赎罪,再轮到你们这些旁支的吃亏!万万没有嫡支的罪魁祸首继续安享富贵,却把无辜的旁支丢出来顶罪的道理!”

海长安笑笑:“娘既然明白这一点,那就这么跟那位麻尚仪说好了。倘若她能想明白,那些被害的宫人的亲人也能想明白,饶过我们一家的性命,我就十分感恩了。但若是他们不能想明白,非要拿我出气,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能平安长到二十多岁,有妻有子,温饱不愁,还能见识到许多风景,见过许多世面,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我其实比我爹幸运,就算是现在要我去死,我也没什么怨言。若非爹娘心地仁厚,早在十几年前,我就该去死了。”

“屁话!”马氏啐了他一口,“你说这话,才是该死咧!你还知道额是你娘?你还记得你爹对你有恩情?你就这么说话戳额和你爹的心?!额们把你养了这么大,还指望你能给额们夫妻养老咧。你要是这会子去死了,额们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

海长安顿时跪了,抱着母亲的腿赔罪:“是我说错话了,娘别生气。我只是……不希望娘为了我这个不孝子,便得罪了有权有势的人。爹在西北苦熬了这么多年,为了保护表叔他们,耽搁了自己的前程这么久,都快要告老致仕了,才好不容易有了出头的希望,我怎能妨碍了他呢?”

马氏再啐他一口:“你以为老爷为甚要一把年纪还跑出去挣前程?家里又不是没银子,回家做个清闲的富家翁不好么?还不是为了你们这些小的?!若不是为了给你和宝顺铺路,老爷才不受这个罪咧!大冷天的,还要在衙门里埋头苦干,天天一大早就出门,天黑了才能回家,你以为他是为什么才心甘情愿受这个罪?!”

海长安低着头不敢再辩驳,乖乖听老娘训斥。

马氏又道:“额也不光是为了你,还是为了小石头!他才几岁?祖上出嫁的老姑太太在四十多年前害了人,又与他有何相干?!若是当年常贵太妃没有沸沸扬扬地殉了先帝,常家当时就倒了霉,哪怕你爹的进士功名要被牵连革去,到小石头这一辈,也可以重入科场了。都出了五服了,他一个小孩子凭啥要被奸妃牵连?!

“依额说,都是常家不好。他们害了人,早就该伏法的,该杀的杀,该坐牢的坐牢,该流放的流放,等将该受的惩罚都受了,苦主也不会憋了几十年的怨气没处撒!但凡常家嫡支担起了该担的责任,你们这些旁支不过是同姓一个常字罢了,谁会迁怒到你们身上?你和你亲爹之所以会受这么多苦,还不都是常家嫡支不做人的关系?!额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额是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无辜的孩子为了外人受苦的!”

海长安有些想笑,但还未笑出来,眼泪就已经流出了眼眶。

是的,虽然他本姓常,原该跟常家那些人是至亲骨肉,但如今,他是海长安,海家人才是他真正的家人。姓常的反倒是外人呢!

他紧紧地抱住了义母的双腿,哽咽道:“儿子明白的,儿子都明白!娘放心,儿子不会有事的。儿子知道该怎么做,您就安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