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宗周等大儒,陷入沉思之中。
一直以来,上至朝廷,下至民间,无不把程朱理学奉为正统。
云逍以及徐光启等‘西法党’推行的科学,被读书人视作刑名之术、奇技淫巧。
可偏偏就是被他们瞧之不起的旁门左道,在短短数年时间,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
而程朱理学作为儒学正统,面对内忧外患,除了空谈大道理,实际上却是毫无建树。
事实就摆在眼前,这是无法辩驳的事情。
刘宗周等大儒,论学问和智慧,在当世无一不是顶尖的。
被云逍振聋发聩的棒喝,经过一番冷静地思考,不得不承认,的确是儒学出了问题。
可问题又出在哪里?
刘宗周等人十分迷惑。
这个问题太过敏感,又太过高深。
一个不慎,丢人现眼、贻笑大方都是小事。
其他官员、儒生学问境界不到,都不敢随意出声。
“当世正统儒学,终极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成圣’!”
“可古往今来,能够被尊为‘圣人’的,又有几个?”
“就拿蕺山先生来说,你提倡‘慎独’,声称‘君子之学,慎独而已矣’、‘人能慎独,便为天地间完人’。”
“然而与江山社稷何益,与百姓福祉何益?”
刘宗周被云逍点名,任他涵养再高,此时也是脸色铁青。
“儒学,高高地飘在天上,却忽略了‘为学致知’、‘经世致用’,轻视落地、执行,以至于坐而论道、空谈误国的无用腐儒。”
“培养出的读书人,要么‘百无一用’,要么就是如孔衍植这种,满口道德文章,肚子里装却是男盗女娼!”
“这就是现在的儒学,问题之所在啊!”
这跟某个朝代一样,今天这个‘主义’,明天那个‘精神’。
可说的再怎么天花乱坠,要么是假大空,要么‘嘴上都是主义,背后全是生意’。
云逍的话一落音,午门前顿时一阵骚动。
这番话,可谓是一针见血,丝毫不给儒学和天下读书人留情面。
刘宗周无奈苦笑。
这就打脸了,可没办法辩驳啊!
孔衍植面红耳赤,恨不能将脑袋塞进裤裆里。
咱都是要被砍头的人了。
能不能高抬贵手,不要想起来就把咱提出来吊打一顿?
崇祯坐在午门城楼上,陷入沉思中。
他在继位之初,因为刘宗周名气大,特意将其召来问计。
刘宗周说了一番大道理,希望皇帝能“超然远览,以尧舜之学,行尧舜之道”。
却没有一条行之有效的具体措施。
面对人才、饷粮、流寇、边患等难题,一个解决办法都没有,全都是迂腐之言。
刘宗周却认为,解决问题的手段,这些都是刑名之术,近于功利,皇帝应以仁义为本。
这种飘在天上的学问,对治理国家有个毛用?
叔父话虽说的直白,却是一语中的啊!
“说我罢儒,其实也没错,只不过我要罢的,是百无一用的腐儒,而非真儒!”
“我大力提倡科学,却从未说过,更没有打算,要以科学全盘取代儒学。”
“恰恰相反,我以为,若是有朝一日,科学大行其道,却完全摒弃了儒学,势必将会礼崩乐坏,那时候将是大明之灾难,民族之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