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之治安,惟系于律法。”
“律法一失其效力,则所尚专在势力;势力大者,虽横行一世而无碍;势力少者,则惟有终日匍匐于强者脚下,而不得全其生。”
“国中无论何人及何种势力,均应纳服于法律之下,不应在法律之外稍有活动。”
“人人守法,是吏民之责。人人用法,是吏民之利。”
……
文华殿中,曹化淳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崇祯端坐于御案之后,闭目聆听。
内阁大臣以及六部九卿神情不一,有人神色凝重,有人振奋,有的则是忧心忡忡。
等曹化淳将云逍发表在《大明日报》上的文章宣读完毕,殿内静悄悄的,一时无人开口。
崇祯用手指敲了敲御案,开口道:“众卿家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臣有话要说!”
一名白发苍苍的大臣出列奏道。
崇祯看到这人,不由得有些头大。
这人名为张延登。
范景文由于母亲病逝,回乡守制丁忧,左都御史一职由张延登担任。
张延登出身山东豪门,与董其昌交好,又是夏允彝的座师。
此人为官刚正,天启年间,党争异常激烈,他由于出身山东,因为被视作是‘齐党’党魁,屡次遭受攻击。
为了避嫌,张延登辞官回乡,直到崇祯四年才被起用。
自担任左都御史以来,张延登不仅弹劾了不少大臣,对朝廷大政多有谏言。
甚至多次顶撞崇祯,属于如今朝堂上‘头铁党’中头最铁的一个。
(关于张延登的民间传奇故事众多,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多有收录。)
崇祯颔首道:“张卿有什么想法,大胆走来。”
张延登朗声奏道:“臣以为,整顿刑狱势在必行,然而国师所说的‘国法之下,人人平等’,有待商榷……不,大为不妥!”
其实跟他一样想法的重臣不在少数。
能够跻身内阁、六部九卿,都是有真本事的,每个人除了自身的利益,也都有自己的政治主张。
并非人人都跟某个首辅大人一样,皇帝和国师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大明的监狱暗无天日,烂到了骨子里,这次又被天子撞了个正着,自然是要严加整肃,挖掉烂疮。
张延登身为左都御史,负有监察之责,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可整顿监狱是一回事,改变律法根本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要知道,古往今来都是官本位,遵循的是以官为本、以官为贵、以官为尊的价值观。
一下子人人平等了,这不是倒反天罡是什么?
因此张延登反对的不是云逍,而是他提出的理念。
“臣附议!”
“臣亦附议!”
……
有五六个大臣先后开口。
温体仁等‘云党’都没有作声。
这时候要是站出来,容易招来众怒。
刑部尚书胡应台在心里叹了一声。
国师的想法是好的,可面临的阻力太大,恐怕连内阁和六部九卿这一关都过不去。
以国师的威望,再加上有皇帝支持,倒是可以强压下去。
可那就会引发皇权与官员集团的对抗,很多政令根本难以推行下去。
名留青史,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啊!
崇祯攥了攥拳头,随即又缓缓松开,端起御案上的茶杯,掩饰心中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