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朔南墙与其余三面墙构造不同,并不平坦中间有突出折线,而凸出部位就是南门所在,所以它也就多了个短短的门洞。
城门洞内,漆黑一片。
今夜预备突围的小队正无声潜伏在这里。
带队的贺拔胜凝神侧耳倾听,只听到东墙上面沸反盈天,而与镇将约定好的信号还未亮起。
“两位兄长,要不要挤得这么紧。”
裴昇低声说,这城洞明明还有宽余,窦泰和彭乐两人非要把他牢牢夹在中间,三个人又都是大块头,挤来挤去,砰砰响都是肌肉碰撞的声音。
彭乐嘿嘿一笑,“队主让我看紧你,我当然要照做咯!”
“你也是?”裴昇无奈的转头问窦泰。
窦泰一声不吭,只是憋红了脸,使劲的扛住裴昇,明显还在为之前战败耿耿于怀,明显不是为了高欢的嘱托,是故意要在气力上再和裴昇一较高低。
“哼,和我比力气,两个力大无脑之人。”
裴昇摩拳擦掌,扎了个马步,正要发力把身边两人弹开。
忽然,贺拔胜一声呼啸,原来是东墙之上信号已经亮起。
“上马,开门!”
几个步卒推开大门,未等城门完全打开,突围小队已经纵马鱼贯而出,疾冲出城。
夜色中,敌军营寨火光点点,人影绰绰,到处可见被惊醒的兵卒。
一名传令兵骑在马上飞奔而来,口中更是高声呼喊:“速速起来,大王有令,急往东面增援!我……”
利箭如闪电袭来,贯穿他的脖子,止不住的血沫从他嘴里溢出,话还未说完就从马上坠下。
贺拔胜冲锋最前,他脚垫着马镫,半蹲半站在马背上,手中长弓挽动不停。
南营茫然无措的乱军这才发现,有十几个骑兵排成了锥形,正朝着自己大营袭来。
突围小队两两一组同相而驰,裴昇双手持槊,连劈带刺,奋勇向前,身侧的窦泰不甘示弱,两人所过之处,犹如农夫田中刈麦,乱军一茬茬的倒下。
裴昇没有用什么特殊的马槊技巧,例如换把,盘槊啥的,只是简单的刺、扫、荡、挑,却将快狠二字发挥到极致,手下几乎没有一合之敌。
裴昇看到地上的篝火,灵机一动,丈八长的马槊往篝火上一挑,漫天火星四散,还在燃烧的炽热木炭携带着强劲力道往营帐飞去。
“军主,顺风纵火!敌营越乱,对我们越有利!”
“妙!”贺拔胜侧身从经过的营帐上摘下一个火把,顺势就甩了出去。
其他人也是有样学样。
这一下子,整个乱军南营火焰滚滚,热浪滔天。
小队沿着营垒缝隙穿行,顷刻之间已经突围过半。
很顺利嘛,裴昇不禁乐观的想到。
突然,身侧的窦泰竟然伸手一把拉住裴昇,裴昇猝不及防之下,半个身子都被拉到空中,只剩一只脚还挂在马镫上。
“窦泰!你干嘛!”
不等裴昇气急的质问窦泰,刺耳的破空声在身边炸开。
一根手腕粗细的弩箭斜着钻进了战马脊背处,先是洞穿了皮制马鞍,然后在马身上撕开一个大伤口,几乎要把战马腰斩。
弩箭余势未消,推着战马往前滑了数丈,连带着裴昇的靴子也挂在马镫之上。
窦泰一手用力勒住缰绳,一手提着目瞪口呆的裴昇。
被射中的黑色战马呜咽一声,无力瘫倒,粉红色的内脏一股脑从伤口滑出,眼看着就活不成了。
裴昇这时候才惊出一身冷汗,恶寒从脊背爬上头皮。
这乱军居然配备了床弩,夜色茫茫中,胡乱射出的一箭居然差点把自己开膛破肚,若不是窦泰及时拉了自己一把,估计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自己了。
莫非,这就是原主在历史中毙命的原因?
裴昇背上冷汗淋漓,身体本能的颤抖起来,原来生死一瞬的感觉是这样的,但是恍然间心里又感觉有种莫名的松快,好像度过了什么关口一样。
再回首看看这战场,血肉成糜,断肢与惨叫齐飞,先前击杀乱军溅起的血珠沿着鼻梁滑落,直至嘴唇。
铁锈般酸涩。
未等他再做更多的思考,便被窦泰一把丢到地上。
“你还要呆愣到何时!”
却是窦泰已经没有力气再提着他了,他胯下的战马正喘着粗气,还故意似的把两股热气喷在裴昇脸上,仿佛在表达不满。
“我……”
“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