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玲珑带着刘汉俊走马上任。
刘汉山不同意樊玲珑独自去土山寨,要她等一天半晌,他办事儿回来陪她去。樊玲珑不干,执意只身前往。“没有宰牛的胆量,还敢开汤锅卖牛肉?”樊玲珑一脸不屑。
刘汉山不知道自己老婆心里的苦,心里的酸。更不知道短短十天,樊玲珑完成了蜕变,一个心里比他还要强大的女人横空出世。
站在土山寨的土围子上,樊玲珑热血澎湃。以前每次赶会走到土围子下,就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无法道出的神秘。
土山寨的围墙全部是胶泥剁成,坚硬如铁。用胶泥垛墙有讲究,刚挖出的胶泥像牛蹄筋橡皮糖,掐着软,掰不开扯不断。先堆放三个冬天,经过三个夏天,让冬夏热冷反复蹂躏,雨水雪水来回蹂躏,才能使胶泥烂成碎末。这些碎末用公狗血和公鸡血加未满十岁半大孩子的童子尿和泥,用大号模子制成土坯上墙,用黄河水洇透压实。半干不干时两边用夹板,上边用石磙夯实。围墙初彻好起初是褐色,一百年后变成暗红色,再过一百年就变成紫禁城的红墙色。时间越长,色泽越亮。由于费工费料,围墙每一米要十个大洋。土山寨围墙有六公里长,不知要耗费多少个银洋。据功德碑记载,几百年来土山寨有头有脸的人,都出钱修过围墙,多者几十米,少者一两米。
在南门内右侧空旷地界,是一个偌大的演兵场。老抬是匪不是兵,不会组织队列训练。那些老抬喽啰们三三两两站在演兵场转悠,闲谈。有几匹骑兵在练习马术劈杀。看到一位如花似玉的美娇娘骑着一匹红马走来,整个演兵场的那些男人们,眼都直了,一双双眼睛射出剑一般的光芒,恨不得将这位美女的衣服剥下,一口吞进肚里。
樊玲珑骄横地骑马走在前面,六亲不认,旁若无人。刘汉俊骑马跟在后吊儿郎当,得意洋洋。
走在前面的樊玲珑,用余光看清了演兵场上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心里嘀咕:“看那个倒霉蛋有眼无珠,老鼠逗猫自己寻死。”
“老三,去通知那八个大队长过来,就说新司令今天上任。”樊玲珑站在砖头石头混杂砌成的台子上,对刘汉俊说。
“好咧,我这就去。”刘汉俊骑马去了,裹着一溜烟尘。
号称八仙过海的八个大队长,高矮肥瘦各不相同。第一大队长名叫支文修,手掌过膝,机敏灵活,人送外号“长毛猿”。第二大队长名叫魏安红,滚瓜溜圆,没有不敢吃的东西,人称“造粪机”。第三大队长赵长志腿高身长,大耳小脑袋,酷似“呆鹅”。第四大队长任满仓,皮黑肉少,身材瘦小,壮似“黑毛鼠”。第六大队长梁黑货,左眼白色多,黑色少,常常一只眼睁,一只眼闭,老少都叫“睁眼瞎”。第七大队长徐自力,人倒是长得白白净净,五官端正,可是杀人放火心狠手辣,寨子里都叫他“烂石头”。第八大队长是骑兵大队队长叫王石磙,身体魁梧,力大如牛。擅长刀术,枪法精准。因为张德祥最心爱的马匹装备都在他手里,王石磙腰杆硬,口气粗,平日眼里只有张德祥,其他人不放在眼里。
刘汉俊通知他来开会,王石磙正和几个老抬小头目打麻将牌。自己带的50个大洋,基本输光了,心里正一肚恶气。看到刘汉俊,又不能说不来,骂骂咧咧跟着来到演兵场。
八个大队长都来了,台下台上有气无力的或站或坐,抽烟喝水,扯皮聊天。
樊玲珑看人到齐了,站在台上咳嗽一声:“张司令去省城办事儿,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临走前给我交代,要我替他看家。小女子姓樊,樊梨花的樊,名玲珑,就是八名玲珑的意思。”说完,从衣袋里掏出那把枪牌撸子,握在手里晃晃:“认识这把枪吧,比利时产的枪牌撸子,撸子中的老大。张司令说,这枪就是他,它就是张司令。”
八个队长或坐或站或蹲,有的闷头抽烟,有的仰脸看天,有的抓耳挠腮,似乎对樊玲珑说的话没有听到,或者听到了装作没有听到。樊玲珑心里清楚,他们这是不服气,有意见,没有给你好脸色。
王石磙在后边叫道:“这老母鸡嬔完蛋,是不是都要“个大个大”叫几声,谝自己逼能?”这话都明白说的是谁,引来一片淫荡无耻的笑。
樊玲珑在台子上过着碎步,将右手食指勾住链子的扳机,很洒脱自由地在食指上打转。不要说扛枪吃饭的人,就是外行人也能看出,樊玲珑已经把枪玩得得心应手,就像高中生学生背小学的乘法口诀,滚瓜烂熟,我为奶奶的聪慧和霸气而自豪。她要是卡普兰,列宁绝对会当场被杀死亡。她要是郑苹如,大汉奸丁默邨根本活不到解放。她要是上了井冈山,肯定是将帅夫人,成为今天的大姐或国母。
其他七个大队长都是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早已得道成仙,一个个都是人精。他们看到樊玲珑不经意的手上功夫,看似简单,内涵博大精深。这些门道让你心里的不服气瞬间撒气,闭嘴不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