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七月,河东晋王府门前,来了一老媪并带着一年轻小娘子,神色狼狈,衣着脏乱,守门的兵丁见状,以她们是沿路乞讨的流民,上前轰撵,那老媪看着瘦弱,声音却十分有劲,她道“小子眼瞎,我乃赵家世仆,岂是你能轰撵。”
那兵丁不若门子,尚且会考虑其他,他们只管听命与上峰,其他一概不论,不管这老媪之言,呵斥她离去,那老媪不愿,竟跪在地上呼天喊地,守门两人刚入营不久,还未见过这架势,一时愣住,忽闻一少年厉声道“什么腌臜老妇敢在晋王府门前喧闹。”他说着,自马上甩出一鞭子,打在那老媪身上,疼的她吱哇乱叫,仍不解气,又是几鞭子下来,那老媪脸上已冒血,忙跪地求饶道“三郎莫打了,是老奴我!”
少年闻言,缓了缓,居高临下看那老妇道“你是何人?”
老媪理了理头发,露出枯树皮似的脸,哭道“三郎,老奴是霍嬷嬷,幼时还曾带过你玩,后来夫人体恤我年老,让我去肃州安养天年,你可还记得?”
少年正是赵坚第三子赵知,他性情乖戾,脾气暴躁,偏又生了张雌雄莫辨的俊颜,此事骑在白马上,金发束冠,身穿白色绣图案箭袖圆领袍,腰间系着玉石腰带,一侧挂着玲珑玉佩,端的是风流少年郎模样,哪里还有方才打人的狠厉之气,这老妇不过仆人,他那里记得,倒是他一旁的侍卫赵贵上前提醒一句,他才有些印象,这老妇原是母亲房中嬷嬷,因行事不得母亲喜欢,便寻了个借口打发她去肃州看房子。
赵知道“原是霍嬷嬷,你不在肃州看院子,来这里作甚?”
霍嬷嬷道“三郎不知,那肃州被张家已被贼首占据,老奴恐江姨娘在肃州受张家羞辱,是以才冒死返回河东。”
赵知冷哼道“这江姨娘又是何人?她受辱与你何干?你乃我赵家奴仆,张家区区破落户,还敢得罪不成?”
这霍嬷嬷心道,她原也这么想,谁想到被江氏诓骗,她那日被张家匪兵洗劫一空,饱受摧残,上岸才知道,根本就没有赵家前来平叛一事,全是那江氏小妇满口胡言,她悔不该轻信人言,那小妇亦遭了报应,掉了河中,不见踪迹,怕是早就淹死了,只在赵知面前,她自是不敢说实话,只将这些事推到江氏身上,她道“江姨娘乃是世子在肃州纳的妾室,军户出生,上不得台面,若非张家造反,老奴亦不敢带她来河东。”
赵知看向一旁的年轻娘子,黑瘦枯黄畏畏缩缩,冷笑一声道“大兄莫不是瞎了,这种女人也能下得去口?”
霍嬷嬷没想他误会阿琪,忙道“三郎,她非江姨娘,乃是肃州府中的丫鬟。”
赵知道“噢?那江姨娘在何处?”
霍嬷嬷未回话,阿琪跪在地上哭道“姨娘她不堪受辱,跳水自尽了!”比之霍嬷嬷的记恨,阿琪倒是对江絮有几分真心,虽有几分埋怨她诓骗自己,但想她已身死,一时生不出怨恨来,反倒有几分同情,听赵知问,便忍不住哭起来,可怜江姨娘那么年轻貌美,就这样葬身河谷之中。
赵知闻言,笑道“有趣!她既不在,你们还回来做什么?合该殉主才是!”
霍嬷嬷看向赵知,见他言语间不像玩笑,一时面色铁青,好半天,道“老奴自知该随姨娘而去,只是姨娘生前一直记挂世子,老奴想替她完成遗愿。”
赵知岂不知这老货心思,不过懒得揭穿,能见主子不堪受辱跳河自尽,又会是什么忠义之人,他领她去,不过是想看看大兄的反应摆了,想着,纵马而去,不管身后那两人如何跟上。
赵知至世子府邸,翻身下马,未进院内便大声喊道“大兄!大兄!”
世子府管家赵德发忙出来迎接道“三郎君,世子外出有事,并不在府邸,不若你先回去,待他回府,我在着人通知你。”
赵知听赵达不在,倒也不急着走,他道“大兄不在,秋姐姐该在府里,我去找她玩。”
赵德发道“元娘子未曾出门,只是。。。。”他话未尽,赵知已经跑开,赵德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叹口气,未完的话憋在他心里,元娘子是老夫人替世子准备的妾室,不然不会让她住在世子府邸,这三郎君不知道真不知还是故意,哪有小叔子成天寻兄长妾室玩耍的,但他又深知三郎君为人乖戾,又颇得老夫人宠爱,不敢得罪,只能随他。
元秋住在藕荷院,院中荷池占大半院,这会正值得夏日,荷花开的艳丽,她正依着水榭窗台,投喂鱼食,赵知进内,喊道“秋姐姐!”
元秋抬头,见赵知风风火火赶来,她比他大了六岁,自小见他长大,虽说这会赵知已经长成少年模样,但元秋仍当他是孩子,见他跑的满头汗,便拿了汗巾帮他擦了擦道“哪里疯玩去了,惹得这满头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