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絮心头一跳,余光扫过一侧的刘赞,她原以为,这人抓自己,是为了让赵达交出赵沁,但如今看来,他的目的,恐怕不单单是为了赵沁,更是为了引起赵家兄弟二人之间生嫌隙,好收渔翁之利,思及此,她冷声道“陛下行事,依旧与往日一般,卑鄙无耻。”
刘赞知道她想明白过来,亦不否认,他今日之言,真假不一,但这句话却没有骗江絮。
江絮不想他会如此说,愣了下,方道“陛下又怎么知道,太子与你不是一样的人?在你们这些掌权者心中,儿女私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刘赞看她一眼,忽然有些明白,赵达为何会在府中设了傀儡,这位江娘子心中,对赵达从未有过信任,他今日亦算是好人做到底,好心帮他这位大舅兄一把,他道“江先生睡了几日,恐怕不知,东山郡薛宗正反了。”
江絮指尖微顿,薛宗正反了?意外却又不意外。
先前宋翰说的北祸,应该就是此事了,她当日猜测的倒是没错。
以东山郡的情况,薛宗正会反,亦在情理之中,当初刘盖身死,追随他的那些人,迫于无奈才投降大晋,后因南地之战,赵坚遂派了平北侯去接手,但平北侯事肩永州一带,加之东山郡,他多有顾之不及之处,难免会有些包藏祸心之人,趁机生乱。
但大晋如今兵强马壮,平定一个薛宗正,手到擒来,并未可惧之处,却不知这刘赞为何提及此事,莫非这后面有他的手笔,以他的脾性,倒是很有可能,她道“刘盖死的匆忙,他旧部心有不服,借机生乱,亦是符合常情,只不知陛下在这身后,又做了些什么?”
他本来的目的只在赵沁,将交易地点放在东山郡,盖是他一早就在东山郡做好布置,在哪里更好趁乱离开,赵达之事,是个意外,不过他亦乐见其成,赵达愿意为了个小娘子以身犯险,打破赵家兄友弟恭的假象,他又岂会不成全呢?
他淡声道“江先生,赵家斩我羽翼,伤我妻儿,夺我刘家江山,见他赵家生乱,我求之不得,且此事若是赵达不愿,我亦强迫不得,如今不过顺水推舟罢了,如何算得上卑鄙呢?”
江絮听他颠倒黑白,越发对他不耻,道“陛下,前周为何覆灭,你心中比谁都清楚,大晋可担不起这样的罪名。”
“成王败寇,陛下输了,却又如此输不起,当真枉费大公主一片苦心,她若知晓,心中必然后悔留你一命。”
刘赞似乎毫不在乎江絮之言,道“江先生,我从不自诩正人君子,亦是小气之人,所做之事,亦是随心罢了。”
“再者,沁娘比你以为的更了解我,她肯放我,是想跟我两清,不过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她既是我妻,生死都该与我一处。”
江絮听他语气随意,但说出的话,却让她替赵沁感到无力,赵沁遇到刘赞,确实是她人生最不幸之事,他这样畸形的爱,恐怕只有死了,赵沁才能摆脱,往日她只觉得赵达偏执,跟刘赞比起来,赵达对她的举止,可真算的上翩翩有礼了。
她道“陛下,望日后,你莫要后悔。”
刘赞笑了笑,道“江先生心善,多谢提醒,不过我从不会后悔。”
他并无心思与她解释什么,今日会与江絮说这些话,不过是想打消她逃跑的念头,迷药喂多了,恐会成了傻子,她出了事,宋翰那条疯狗恐怕会追着自己咬,他有些异与常人的本事,若非不得已,自己并不愿与他作对。
江知晓,她是刘赞用来吊着赵达的胡萝卜,赵达亦是刘赞困住她的诱饵,知道赵达在东山郡,未到东山郡之前,她是不会跑的,刘赞算准了她的心思,今日才会废了口舌与她说这些,若想在探听其他事,恐亦难了,遂不在开口。
车厢内一时无人再说话,窗外的车轱辘,发出一阵沉闷的吱呀声,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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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城,天光熹微,北伐的大军已经整装待发,大晋如今兵强马壮,正是上下齐心之时,东山郡之事,手段残忍无情,城中凡是有血性的之人,提及此事,盖是愤怒不已,恨不得冲到东山郡,亲手杀了那些贼人,得知大军出征一事,众人一早就出门送行。
见太子立与军前,身着甲胄,阳光打在他身上,仿若天神降世一般,心中顿生一股敬畏,听他高呼道“儿郎们,你我今日出征!是为我们死去的大晋同胞报仇雪恨!诸位随我一同,砍下那薛宗正的狗头,以祭奠我大晋同胞在天之灵!”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自古如此,割舍心中之物,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他劝说殿下,自己又何尝不是山中人,江絮失踪至今,他没有一日心绪安宁,他对太子的警惕,真的没有其他的情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