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妻子结婚多年,只有这一个女儿,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其实更想让孩子跟着他上城里来读书。
老郑念的书不多,但从乡下到城里,也开过眼界。
城里的小孩不仅穿得跟他们村里不一样,一开口那洋文说得和电视机里的洋人一模一样。
还有那些孩子业余去的各种博物馆、科学馆、游乐园…他女儿一个都没去过。
那些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他也像让自己的孩子见见,而不是终其一身困在那山村里,读着英语老师教授的蹩脚口语。
有多大碗吃多少饭,老郑深知自己没本事,所以对女儿越发好。
而女儿也如叶云简说的一样,是他的贴心小棉袄,从没让做父母的操过太多心。
成绩永远是年级第一,老师还告诉他孩子有升上县一中的希望。
县一中可是他们那最好的学校,师资力量雄厚,据说还有几个从市里调过去的老师。
这种情况下,他那三千的补课费就更不能拖延。
说完那句话之后,叶云简一直观察着老郑的表情,看着他陷入欣慰、歉疚的复杂情绪漩涡。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叶云简倏然开口,“你知道吗?死的那个应该也是个学生。”
老郑浑身的血液凝固,连背后什么时候湿透了他都不知道。
“是、是吗?那挺可惜的…”他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满脑子全是叶云简告诉他,死的那个孩子也是个学生。
不只是老郑,那些装睡的工人们,心里也是熬油一般煎熬着。
他们年纪没有老郑大,但也有姐妹兄弟,睡愿意看到自己出息的亲人被害,不明不白地死在外头。
暴雨在码头上席卷,屋子里唯有呼啸的风声和没关严实的集装箱门“哐哐”的撞击声。
一滴冷汗沿着老郑的面颊缓缓滑落。
叶云简收敛了来时好说话的语气,凝重道,“郑哥,将心比心。要是你家孩子在外头出点什么意外,你能忍受她蒙冤受屈吗?”
老郑背影一僵,眼前是女儿那张笑容灿烂的小脸,和沙滩上那具跑得浮肿的尸体来回变幻。
光想一想他都觉得肝胆俱裂,遑论当真出了什么事情。
要是不帮助警察破案,那杀人犯是不是还会继续逍遥法外?
那以后他的女儿来城里读大学,要是遇害的话,岂非成了报应?
眼见老郑的眼皮下的瞳仁转动越来越厉害,叶云简发出会心一击,“你跟我做笔录的时候,是不是有什么话没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