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岁,身边的人都陆陆续续生了孩子,可是你说,周维扬我好怕疼啊,而且我也不怎么喜欢小孩。我也怕你疼,我们商量之后觉得,有小明也不错。就算小明活不长,还有小明的孩子。”
“四十岁,你有了奖杯,名誉和演技加身,开始转型演青衣了。不像年轻的时候那么忙碌,粉丝也不那么执着了,我们有时间去过二人世界。”
“六十岁,老了啊,终于可以退休了。小明的孩子都有了孩子,我们住在海边,慢悠悠地享受时间,享受太阳,每一天都给你买很大的椰子。”
“八十岁——”
“到八十岁,人生也没什么憧憬了,喜欢回忆,回顾年轻的时候,看从前演的电影,惊讶地发现,你的第一部戏竟然还有我的影子,你拿影后的那一天,在台上捧着奖杯,感谢好朋友,你说,祝我们友谊地久天长。”
“我欣慰地说,昭昭你看,我们真的实现了啊,地久天长。”
说到这儿,他的右边脸颊又接住了一颗垂落的“雨滴”。
这滴雨是热的。
周维扬默然。
是真的眼泪,棠昭的泪。
她抬起有些发颤的手腕,帮他擦掉了脸上的泪痕,浅浅地喊他:“周维扬,你还会像从前那样爱我吗?”
站在滂沱的雨中,敲打着伞面的嘈杂雨声里,她听见他坚定的回答:“我从没有变过。”
棠昭想起那天试戏的时候。
肖策问了一个和电影无关的问题。
“你有什么心结吗?”
棠昭通常会回答没有,她有太多装潇洒的、假惺惺的样子,装得都习以为常,也认为自己就是那副豁达大度的人设。
可是那一刻,平静地看着架在面前的机器,她缓缓地、也疲倦地呼出一口气:“好多啊。”
肖策接着问:“如果你想要与自己和解,你会对过去的她说些什么。”
试戏的现场很安静,她想了很久这个问题,最后却说:“小时候的我那么单纯,我一点不想为难她。但我想问问将来的我。”
棠昭闭上眼,梦呓一般开了口,说道:“我还可以和相爱的人一起变老吗?”
四下静谧到连回声也没有,旷远的孤独把时空背面的答案全都斑驳了。
在暴烈的天气里翻云覆雨,干燥的沙发上,有些粗粝的亚麻枕硌着她脆弱的蝴蝶骨。
棠昭没说难受,望进他一双叫人羞怯的深情眼中,细软的胳膊环住他的肩。
周维扬舍不得她哭,她一掉眼泪,他的心脏好像纸张被揉皱。
要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