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自己都快分不清我是谁了,是碧罗洞的乌鲁,还是峰山观的南尘子,或是火元宗的罗耀?每隔一段时间,我就要在不同宗门的弟子房中,修炼着不同的功法,一刻都不敢放松,生怕用于掩盖气息的藏元术失效,被其他人发现。”乌鲁苦笑一声。
“我受够了,袁兄,真的受够了,这么多年了,能算得上我朋友的,只有你一个,呵呵,和你说实话,还记得在十万大山当兽奴时,你发现我藏元术后遗症发作时的场景吗?当时我是想杀了你的,就像以往我在潜伏时被人发现一样,可当我想要用火纹铁让你放松警惕时,你却告诉我,你救人不是为了回报。”
乌鲁指着袁铭,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良久,继续说道:
“你说,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啊,明明也是被抓来的,连自己的记忆都遗失了,每天看不见希望,看不到未来,只能被人用虚假的愿景吊着,继续充当兽奴忍受折磨,却还留着一丝善心,愿意救一个不明底细的人,还不要回报,这种人哪里需要我动手,指不定哪天就死在某个妖兽嘴里了。”
袁铭看着乌鲁,平静地说道:“可那个人还是活下来了。”
“是啊,谁能想得到呢,当初因为我一念之差,留下的那个蠢货,不仅活到了现在,还大展神威把另一个身陷令圄的蠢货救了出来,呵呵,这或许就是天意吧。”
乌鲁说着,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袁兄,我不想再潜伏了,也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我也想要得到属于我的自由,我背叛了我的家族,可最终却还是被那位牛冕长老抓到了,只是他似乎正在赵国布局,谋算什么计划,没有时间管我,就联系上了海长老,将我丢到了这处矿场进行惩戒。”
“矿场之战,我之所以没有参与,就是担心留下痕迹,日后牛冕过来,被他察觉我与你有所关联,给你惹上麻烦,如今矿场被毁与我没什么牵扯,牛冕和海长老虽有交情,但也不会主动去寻你们,只是日后袁兄若是遇上了,记得千万不要提及我或是矿场之事。”
袁铭点点头又问道:“乌鲁兄言下之意,是准备往后便亡命江湖了?”
“不错,不过袁兄也不必担心,以我的本事,想躲,可没人能找得到。只可惜你我兄弟好不容易相逢,未待把酒言欢,却又到分别之时,此后再见也不知要到何日了。”
乌鲁叹息一声,接着便取出两块玉简,递给了袁铭。
“这两块玉简是我在混战中匆忙录下的,其中一块记录着我的那道敛息功法,名为《藏元诀,当年相遇时你和我提过,碍于家族我没法给你,现在倒是没这个顾忌了,至于另一块,则是我家族中的一门秘术,名为《隐脉凝丹诀,能够增加结丹概率不过需要以《藏元诀为依托,袁兄最好先练了前者再考虑后者。”
袁铭没有接过玉简,而是提议道:“乌鲁兄,以我现在的实力,即便是结丹期的修士也未必不能斩杀,你不如就和我回陷沙城,即便牛冕找到,有我相助,总比你一个人应对要强。”
乌鲁笑了,但还是摇了摇头:“不必了,袁兄你有自己的路要走,岂能被我所累?更何况,我此去除了逃避家族追捕,也是为了寻找结丹的机缘,若是成了,说不定我还会回来再请袁兄助力,一同去找我那家族算算总账。”
袁铭看他去意已决,便不再多问,收下了玉简。
乌鲁接着道:“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知袁兄,你可还记得,碧罗洞一战之后,我曾说要去看海,最终去了海晏城吗?实际上,当时我并非单纯为了观赏美景,而是因为听说曾有人在那里见到了蓬来岛。”
闻言,袁铭惊讶道:“蓬来岛?可是传说盛产长生药的东海三岛之一?不是说从来没人找到过它的具体位置吗?”
“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后来去海晏城也发现此为传言,便不了了之,可是最近这几年,从东海传来的消息里,碰巧发现东海三岛的修士越来越多,有说自己看到了一道虚影,也有说一旦靠近便消失不见,具体真相如何众说纷纭。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东海可能有大事要发生,袁兄日后若得了空,也可前去查看一番。”
乌鲁又掏出一块半黑半白的令牌,交给了袁铭:“这是我在破晓散盟中的另一个身份令牌,名叫吴尘,是个筑基期修士,事先我也做过准备,家族中人并不知道这个身份的存在,破晓也只认令牌不认人。你拿着,破晓内部也在悬赏东海三岛的情报,应该已有不少人前往东海,你若是去了碰上,可以展示令牌以少些麻烦。”
“你且谨记,破晓东海分舵的舵主裴江海是一个结丹后期的修士,为人心高气傲,有些小心眼,袁兄记得最好别当众得罪他。其他的倒也不必担心,只有一点,这次东海之事沸沸扬扬,副盟主或许会亲自出面,他的真实身份无人知晓,但传闻曾与元婴修士交过手,实力深不可测。”
袁铭接过令牌,看乌鲁如同一副交代后事的模样,心中微微一叹,忍不住想要再劝,可乌鲁却察觉到他的意思,笑着摆了摆手,后退两步,仿佛话本中的侠客一般,朝袁铭抱拳。
“袁兄,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此地一别,我们日后江湖再见。”
袁铭也笑了,也朝他一抱拳:“乌鲁兄,珍重。”
乌鲁点点头,大笑一声,转身取出了趁乱搜刮尸体得来的飞行法器,踏上去正要起飞,却突然听到身后袁铭再度问道。
“乌鲁兄,离别在即,不知可否留下真名?”
乌鲁头也不回:“袁兄,我本是家族圈养的孤儿,虽有千面,却从无人在意,唯有乌鲁这个名字,与袁兄相识的是他,被袁兄解救的也是他,如此枷锁尽消,千面俱散,从此往后,我的身份,也就只有乌鲁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