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一大早,韩老大却又上门拜访,然后说了一个看似要害的情报。
“没收到你家恩主回信?”昨晚喝了酒,稍微贪睡的张行就在营地中见了老韩,却只是一副睡眼惺忪模样。“你家主人在何处?”
“在……我家恩主在何处无妨,但不瞒张三爷,我家恩主在龙冈军中是有要害坐探的,所以前日晚上以后我派心腹快马过涣水去龙冈找人,按照路程,昨夜后半夜便该回来的,但一直到现在却都一去不回。”韩老大面色焦躁。
人家司马二龙和伏龙卫要是能让你的心腹活着回来,那便真该跳涣水自杀了。
张行心中冷笑,面色上却一脸疑虑:“你家恩主的坐探可靠吗?这种机要大事,他确系能知道?而且军营重地,你的心腹能进去从容接应?”
韩老大无奈,跺了跺脚,即刻低声附到对方耳旁:“不瞒张三爷,我家恩主其实就是龙冈军寨的鹰扬中郎将陈凌陈将军。”
张行怔了一怔,当即呵斥:“莫来哄我!”
“我如何哄你?”韩老大都快急疯了。“就是这般,你那金锥便是我家老主人昔日出海寻得龙尸后以龙骨制成的!”
张行想了一想,沉默许久,终于在对方急切之中缓缓点头:“若是这般,倒是全对上了,怪不得楼老大和周老大都这般自信,原来对方的军事倚仗根本就是自家人……而且若是这样,老韩,你下属便是没回来,又怕什么?”
“什么?”韩老大诧异一时。
“我说,若是这般,你下属便是没回来,又怕什么?”张行不以为然道。“你下属便是路上遇到了靖安台巡组的精锐哨骑死掉了,那又如何?耽误我们做这笔大买卖吗?对面的官军都是自家人,有什么可担心的?整个涣水上下,除了靖安台的那拨负责押运的人,几乎全都是我们的人,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韩老大竟然一时无法反驳。
“唯一要考虑的破绽只有一处。”张行继续认真来讲。“那就是你有没有告诉你那个心腹我们的进军计划……万一你这心腹是被靖安台的高手路上杀了,杀之前招供了,那我们就只能加速行军了!”
韩老大连连摇头:“绝对没有告诉他进军的事情,只是让他去说明和求证金锥一事。”
张行点了点头,便干脆送客。
对方无奈,只能转身离去。
而人一走,张行却迫不及待穿上锦袍,罩起大红披风,骑上昨晚获得的那匹好马,催促营地中自己那三四百人速速起身吃饭,然后迅速动身进发。
还是那句话,只要大军动起来,只要不停加速向前,除非陈凌能当场飞过来,否则便没有人能阻止这场混乱的大进军。
果然,中午时分,周老大和楼老大都对韩老大的‘龙冈没有回信’这个消息做出了无效投票,因为,经过一日半的仓促信息汇整,张三爷带来的大生意消息早已经得到了多方印证:
确实有人听过东都要修大金柱的讯息;
确实有人听过江东八大家被锦衣狗欺辱抄掠的消息;
更重要的是,随着这日临近涣水,下游所有的回报都指出,确实有一支锦衣巡组护卫的大型车队中途弃了水路,改为陆路这是当然的,为了配合张行的计划,胡彦确实征募了临涣城的许多大车,要走了许多纤夫,直奔龙冈去了。
甚至,许多人都看到那些上计郡吏面对这一场景的失态。
就连下午时分抵达涣水,逼近稽山,闻得稽山被“倚天剑”飞来阻止了筑坝的消息,都和倚天剑要留在船队充当诱饵的讯息对上了。
那么,当这么多消息都在验证着张三爷的讯息时,就如当日张三爷过堂时与楼老大那番言语所说一般,如果那些讯息都对的上,大生意就在前面,其他的讯息稍有对立,又有什么关系呢?
何况,韩老大那里,恐怕只能算是乱军中的消息迟滞而已。
不过,这日傍晚,就在涣水跟前,张行还是面对到一个实打实进军阻碍涣水对岸的稽山许当家的,在挨了“倚天剑”一顿打后,猝然面对大队过来的芒砀山“结义兄弟们”,不免有些警惕和慌乱,所以拒绝大家过自家守着的一座简单浮桥。
如今,周大当家的和楼大当家的,已经亲自去劝了,而其余十来个当家的则汇集在涣水边,大约驻马在一起,等待消息。
而忽然间,张行瞥见秦宝打马凑了过来,便赶紧往那边微微迎上。
“三哥。”
秦二小心打马附嘴过来。“杜破阵让他那个叫辅伯石的副手私下跟我传话,说只要大军渡过涣水,此事就算彻底成了,而若是不渡,迟则生变!他的意思是,你鼓动两句,他直接引兵渡河,然后咱们跟上,其他人便都拦不住了!所谓当断则断!”
张行点头,然后默不作声折返,却又无视杜破阵的目光,只是看了一阵正对面的夕阳,等了一刻钟后,才忽然跃马,立到河畔。
其人一身锦袍,骏马弯刀,外加一件大红披风,秦宝更是会意,乃是一手拎着铁枪,一手亲自举着张字大旗立在一旁……瞬间,便吸引了所有头领的目光。
“诸位,咱们不能再等了!”
张行立在涣水旁,放声言道。“我不信事到如今,还有人没打听清楚咱们此番的底牌是什么……百万贯金珠的财货就在对岸,整个涣水两岸上下全都是我们的人,锦衣巡骑便是再精锐,一个黑绶领着那点人,如何是我们五千雄兵的对手?可机会只有明日一日了!”
“张三爷,你说这些有甚用?”赵老大在马上握着马缰戏谑来对。“知道了又何妨?许当家的灯下黑,居然不信,不敢让过!”
“这就是我要说的,许当家的哪里是灯下黑,他不过是见我们兵强马壮,怕我们吞了他稽山的基业。”张行也面目狰狞了起来。“但要我说,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一个局势,便是明目张胆的吞了他,又如何?他虽是地主,号称两三千人,可哪里比的我们全是精锐?难道真要为了他一人面子坏了咱们这么多位当家的前途?你们诸位当家是存了如何心思我不晓得,但我张三爷冒了这么大风险,可就是为了对岸的百万贯财货!你们不走,我可要直接过去了!”
说完,浮桥周边一时安静,无人吭声,所有头领都只盯着张行,唯独众人胯下马匹左右扭动嘶鸣不止,暗示众人心态,而张行根本不做理会,只是掉转马头,直接打马便上了浮桥。
秦宝也高举大旗,紧随其后。
杜破阵见状,也直接回头打了眼色。
但就在这时,那之前一直有些不耐的赵老大忽然长啸一声,然后抢过众人,跃马河中,紧接着一身离火真气当河腾起,鼓动傍晚河中冰水,一时蒸气如云,乃是堂而皇之往对岸游去。
一边游动,一边还奋力来喊:“三辉四御、神仙真龙今日都拦不住爷爷发财!想发财的,跟我赵兴川一起过河!”
涣水东侧,众人怔了一下,片刻后,却是蜂拥向前。
河对岸,稽山匪众猝不及防,几乎瞬间溃散,日落之前,便被芒砀山上下鸠占鹊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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