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剑意,没有驱使天地元气。
只是快。
人间哪里会有这么快的剑呢?
西门站在大雨门口沉默着。
所以先前的那些猜测是真的?
南岛这个少年的背后,确实有着磨剑崖的影子?
“你是磨剑崖的人。”
狄千钧似是无比沉重地说出了这几个字。
陈鹤轻声笑着,说道:“是哪里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来做什么。”
狄千钧身影消失在夜雨墙头。
只剩下了那种惯有的淡漠的声音萦留在雨中。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事,天狱虽然不敢上剑崖问一问,但我们也有我们的原则。”
于是夜雨之中,又一剑而来。
原本沉默站在门口的西门,身周也是荡起了天地元气之风。
却是不顾重伤的神海,强行出手。
你不用剑意,不动用神海,自然是你的事。
与我们无关。
西门一面咳嗽着,一面想着,重新握住了那柄断刀。
身上有刀意逸散,夜雨之中无数天地元气汇聚而来,穿过残破的神海,落向手中断刀之上。
而后刀身在天地元气之中缓缓重聚,重新变成了一柄厚重而硬朗的长刀。
夜雨之中,一刀一剑,穿破风雨浩荡而来。
陈鹤静静地听着夜雨中的动静。
手中长剑翻转,一剑拍向夜雨之中,狄千钧的身影连带着那柄剑被一并拍了出来,陈鹤看都未曾看一眼,继续一剑斩向夜雨中那一刀。
没有剑意,没有元气。
但是剑身之上起了大火。
青色的大火。
只是单纯的快,便让那柄剑燃烧了起来。
所以纵使那柄夜雨之中的长刀来势再如何凶狠。
也是颓然的被一剑劈了出去。
陈鹤收剑立于雨中,抬手看着剑上的青火,纵使夜雨也无法浇灭那些火焰,反倒是被迅速地蒸腾在剑身之上,如同大雾一般。
陈鹤歉意地看向二人,很是诚恳地说道:“抱歉,先前喝了些酒,下手重了一些。”
二人没有说话,踏着夜雨,继续向着陈鹤而来。
陈鹤甩了甩剑,甩灭剑火的同时,也破开了那些夜雨。
还有两个并肩而立,同时被一柄剑指着的人。
陈鹤握着剑站在满院梨花之中,抬头看了眼天色。
夜雨散去,自然日色正好。
“南岛呢?”
陈鹤低下头看着二人问道。
西门一身气息萎靡,神色复杂地看着陈鹤,缓缓说道:“磨剑崖的人当真不讲道理?”
“可能是的,但我不是磨剑崖的人。”陈鹤歪头想了想,说道,“我是十年剑宗的人。”
只是说完之后,陈鹤又摇着头,看着一愣一愣的二人,很是羞涩地说道:“不好意思,后面这句有点尬,你们就当做没有听见过。”
“......”
西门默然无语。
十年剑宗自然便是磨剑崖。
只不过那座高崖在人间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世人已经很多年没有想起过十年剑宗这个名字。
就好像南衣城的人往往以为人间剑宗是人间牌馆一般。
二人没有再说话。
陈鹤看向狄千钧,笑眯眯地说道:“你呢,要讲道理还是讲原则?”
狄千钧没有说话,垂下剑去,转身走到了道旁梨花树下,背对着陈鹤坐下,不住地咳嗽着。
颇有种三十泣春风,背面梨树下的意味。
西门沉默了少许,同样收起了刀,走到狄千钧身旁坐下。
陈鹤歪头看着这一幕,觉得十分有趣。
于是也没有再去和二人计较,走回门口,捡起了那身破衣裳,重新将黄鹤楼包了起来,背在身后,而后穿过梨花小道,向着天狱内院走去。
......
南岛撑着伞好端端地坐在某个牢狱房间之中。并没有陈鹤想象中的,受尽折磨。
昨晚被西门带回来之后,便被关在了这处牢狱之中。
狄千钧也来看过他许久,但是什么都没有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东西。
南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倘若是在神海中静坐的桃花的话。
也许会知道一些。
是南柯镇的事。
天狱对于南岛的怀疑,便是从那个古怪的镇子开始的。
也正是当初在那个镇子里发生的那些天狱吏失踪之事,才会导致天狱开始内部自查。
然后才落到了现而今的局面。
十二楼之人的特殊存在。
是难以从表象证明的。
这也是天狱行事往往极端的原因。
所以哪怕南岛真的被带了回来,也只是暂时扣押在天狱之中,你给他打得哇哇叫,他也不会想起来那些被遗忘的东西。
所以陈鹤背着剑四处晃悠进来的时候。
二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你小子怎么没被严刑拷打然后屈打成招?”陈鹤愣了一愣,看着完好无损的南岛问道。
南岛沉默了少许,说道:“可能确实会一点,比如他们要拿走我这柄伞,那个叫西门的神经病说不必了,然后他们也就没有继续下去。”
陈鹤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只不过还有人情味的,大概也只是西门,而不是天狱。
南岛看着陈鹤的这副模样,沉默了很久,说道:“你怎么来的?”
陈鹤想了想,说道:“我去找草为萤借了把剑,然后就走进来了。”
天狱当然不是想走进来就走进来的,尤其是在西门与狄千钧都在情况下。
但是南岛也没有多问什么。
天狱之人都在外面躺着了,自然也没有人来阻拦陈鹤。
于是那些铁栅栏被斩断,南岛撑着伞从里面走了出来。
二人在院里找到了南岛的剑,一路向着外面走去。
南岛古怪地看着梨花道边背对小道而坐的西门与狄千钧,看向陈鹤说道:“你干的?”
陈鹤矢口否认,说道:“不是我,是北岛。”
“......”
南岛默然地跟着陈鹤走了出去。
天衍车便停在大门口。
南岛很难想象那种画面。
坐着咣当咣当的天衍车跑来劫狱?
南岛看向一旁笑嘻嘻地陈鹤,觉得有些奇葩。
但陈鹤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坐上了车,招呼着南岛坐在另一个轮椅上。
天衍车嚣张地来,于是也嚣张地去了。
一路穿行过人间而去。
天衍车停在了南衣河某处桥边。
陈鹤下了车,在桥边站定,凭着护栏吹着风,不知道在想什么。
南岛同样走了下来,看着背着剑的陈鹤,觉得这和人间剑宗外那个卖糖油粑粑的老头突然掀了摊子拿出剑来对着人间说请没有什么区别。
总之离谱。
“你是谁?”
南岛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陈鹤看着大河吹着风,阳光洒落人间,确实潇洒而自在的模样,回头看着南岛很是灿烂地笑着。
“我当然是陈鹤,闲云野鹤的陈鹤。”
南岛沉默了少许,没有再问下去。
是的,只是陈鹤而已。
当初开着天衍车来城头将自己拖回去的陈鹤。
现在开着天衍车来天狱将自己拖回来的陈鹤。
都只是陈鹤。
闲云野鹤的陈鹤,与梦里有时身化鹤的陈鹤。
并没有什么区别。
南岛自然不蠢。
看起来蠢蠢的与蠢是两回事。
“你看起来好像要走了。”南岛站在陈鹤身旁说道。
陈鹤轻声说道:“是的,就像我来之前,草为萤和我说的那样,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小子屁事太多,我就不带着你去人间玩了。”
南岛笑了笑,说道:“好的。”
陈鹤转头看着南岛,说道:“天狱的人应该还在发呆,所以你接下来去哪里?”
南岛想了想,想起了自己做的某个梦,说道:“这件事有点古怪,我回去问下我爹。”
陈鹤没有再说什么,将身后的剑取了下来,摆在了桥头之上,而后走到了天衍车边,一屁股坐了上去。
南岛这才发现轮椅上放了不少的传记。
想来陈鹤出来的时候,便做好了干完这一票就跑路的准备。
陈鹤没有再说什么告别的话,启动了天衍车,向着南岛挥了挥手,一路向着城北而去。
大概是一路向北?
晨光是夜晚的暮色,阳光是离别的笙歌。
陈鹤是游历人世之中,游离人世之外。
潇洒来去的人。
南岛没有多想,也没有去拿放在桥头的剑,向着南衣城东南方向而去。
南柯镇在南衣城东面的青山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