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只好掀起一场细雪。
乐朝天这才低下头,看着插在峡谷中的那柄剑,剑身由内而外燃烧过一次,所以看起来有些斑驳。
是别样的丑陋。
剑修之剑,在最开始,大概都是这样的。
寒光自然是从剑
意中淬炼而出。
乐朝天抬手握上了这柄剑,却是倒吸了一口气。
松开手,剑柄之上却是快速地吸收了自己手上的水气,凝结出了一些手印。
乐朝天颇为叹惋地说道:“这一剑教我多好啊。”
但是叹惋归叹惋,乐朝天适应了一会,便握着剑站了起来,站在峡谷中,对着满谷落叶,开始练着穿叶一剑。
南岛已经坐在了谷口,静静地看着青山暮色。
哪怕秋日里,也不是所有的树木都会枯黄下去。
譬如松柏青槐。
便依旧葱葱郁郁地撑着那些青山的青字。
所以青山知秋近,临水照红衣的景象,大概只有那种满是枫叶的山才能见到了。
南岛在谷口坐了许久,乐朝天才带着满头汗水从峡谷中走了出来,剑上插着四片枫叶,很是骄傲地把剑送到南岛面前,对着这个莫名又有些惆怅的少年师兄,笑着说道:“师兄你看。”
南岛自然看见了。
自己当初第一日是穿了几朵花来着?
南岛有些不记得了。
但他依旧记得,当时自己什么都不会,很是艰难地在满林白玉兰中寻找着出剑角度的模样。
所以南岛轻声笑了笑,说道:“师弟厉害!”
确实是由衷的赞叹。
乐朝天也听得出来,所以很是满意地把剑挂在了腰间,又在一旁的枫树下取下了那个胡芦丝,和剑一起悬在了那里。
看起来倒是有模有样的。
人间一日将尽。
乐朝天坐在南岛身边,又抱着葫芦丝开始吹了起来。
“这便是蝶恋花?”
乐朝天吹完一曲之后,南岛便看着他问道。
乐朝天放下了胡芦丝,笑着说道:“是的,师兄想听吗?”
自然不是听曲子,而是听唱词。
南岛想了想,说道:“也可以。”
乐朝天于是从腰间拔出了那柄剑,拿起了先前几人没喝完的酒,又喝了一口,而后笑着将酒壶递给了南岛,轻咳一声,低头看着南岛手中的酒壶,弹剑温润而歌。
持酒劝君君一醉。
清润南郎,又是何郎婿。
记取钗头新利市。
莫将分付东邻子。
......
乐朝天唱完一阙,却是抬头看向满目青山霞光,朗声唱道:
回首槐都佳丽地。
三十年前,我是风流帅。
为向人间寻旧事。
花枝缺处余名字。
一曲唱毕,乐朝天收起了手中的剑,微微笑着看向人间。
南岛歪头看着这个比自己年长了十来岁的师弟,很是疑惑的问道:“师弟今年多大了?”
三十年前,我是风流帅。
乐朝天笑着回头看着南岛,说道:“这是别人的唱词。”
原来如此。
南岛点了点头,说道:“那如果是师弟的唱词,又是什么样的?”
乐朝天想了想,说道:“那就没有这么快意了。”
“听一听?”
乐朝天笑着说道:“好。”
于是再度弹剑而唱。
——
三月诗情如醉酒。
柔柳清风,是处人回首。
倚窗听莺声如旧,飞红乱去情难收。
走马青春不自由。
闲拈粉瓣,入手香也稠。
试问春桃几许愁,一点寒意着枝头。
——
南岛转头看着乐朝天说道:“听起来应当是少年的唱词。”
乐朝天笑着说道:“是的,少年的唱词自然是稚嫩的青春的,师兄应该没有学过诗词,不然便能够看出许多的谬误来。”
南岛挠挠头,说道:“那确实,反正好听就行。”
“哈哈哈。”乐朝天很是开心的笑着,看着人间,随意的弹着手中的剑。
二人在谷口闲坐着,一直到天空再度变为一个透光的大皮蛋。
南岛忽然觉得有些饿了,于是起身背着剑,走过谷外台阶,向着山道而去。
峡谷的小楼连影子都没有,自然不可能住在这上面,乐朝天也随着南岛向下而去,腰间的剑与胡芦相撞着,发出很是闲适清脆的碰撞声——有剑鸣,也有胡芦声。
于是满山虫鸟也喧哗起来,又安静下去。
山道如水,是头顶的星光照落。
但是这样的水是没有声音的。
道旁不远处的那条清溪才有着汩汩的声音。
南岛走在山道间,回头看着一面走着,一面任由剑与胡芦撞击着的乐朝天。
“师弟好像总是很快乐的样子。”
“因为活在人间,总归是快乐的事,更何况藏在这样的山里,我可以自由的唱,师兄也愿意听,自然是人间极乐。”
乐
朝天微微笑着说道。
大约真的就像他这个名字一样。
“师弟是从哪里来的?”
“北方。”
南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其实先前便已经猜到了一些。
且不谈口音问题,便是那首唱词中的槐都,便能够说明一些东西。
当然,乐朝天肯定改了词的。
不然也不会出现清润南郎这一句。
“北方是什么样的?”南岛一面撑着伞在山道上走着,一面闲问着。
“北方啊!”乐朝天抬头看着星光想着。
“北方有风雪,也有风沙,还有很多的在山里来来去去的道人们,但是他们大多是不管事的,人间清苦不多问,人间繁盛也懒得去看。嗯,总之比南方要热闹很多。”
“比南衣城还要热闹?”
“是的。”乐朝天轻声笑着。“师兄如果日后有想法,我可以带师兄去北方看看。”
南岛缓缓走下山道而去,说道:“日后再说吧。”
人间总要去走一走的。
但不是现在。
陆小小所托付的那些东西过于沉重,南岛一时也有些惆怅。
“好。”
乐朝天倒也没有说什么。
二人停在了山道下,在满天星光里,静静的看着高山之下的安宁人间。
乐朝天却是把腰间的剑和胡芦一起取了下来,塞到了南岛手里。
“?”
南岛看着乐朝天,后者四处张望着,而后沿着溪边一条小道,向着不远处走去。
“师兄稍等一会,我去偷点小白菜,晚上拿来涮火锅。”
“......”南岛很是无奈。
怎么人人都盯着伍大龙的那点小白菜?
乐朝天去了没多久,便抱着好几颗小白菜笑呵呵地走了回来。
“走。”
乐朝天开心的大概要朝天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