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怀风看着那个小镇姑娘的背影,又回头有些羡慕地看着陈鹤。
无所事事的小老板陈鹤一看见陈怀风这种目光,便知道他肯定是误会了什么,剑宗师兄大概向来擅长和世人一样有着古怪的想法。
“你不要多想,她是有小情人的,至于去她家过年的事.....”陈鹤歪了歪头,说道,“大概因为我确实看起来孤苦伶仃的,连个住的地方也没有,天天睡在檐下看雪。”
“那你为什么不找个住的地方?”陈怀风已经吃完了包子,正在喝着热茶漱口。
陈鹤笑呵呵地说道:“师兄啊,你难道不知道,找了个住的地方,那就真的是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过年了吗?我虽然是在大街檐下,但是镇上的人过年的时候,总会想着镇上还有个人没地方住,于是就会三三两两地过来陪陪我聊聊天,给我带点饺子。你以为这是一个人过年,其实是整个小镇陪我过年。”
陈怀风若有所思地看着陈鹤,说道:“听起来确实很有道理,但是我还是觉得那个小镇姑娘好像对你有些意思。”
陈鹤古怪地说道:“师兄有过小情人吗?”
陈怀风很是羞愧地说道:“并没有。”
陈鹤笑了笑,坐在椅子上说道:“那就是了,世人活在人间,总是不可避免的会在已有的情感之上,对于一些外人有一些好感,动一些心思,也许是因为长得好看,也许是因为聊得契合,情感也是人欲,人欲之上的诱惑是不可避免的。我自然看得出来许春花也许对我有些好感,也许在某个夜晚,也曾想过如果他的小情人不回来了,就和我过完这一辈子。”
陈怀风挑眉看着陈鹤,说道:“你呢?”
陈鹤轻声说道:“我自然也有过。”
“那你为什么不去她家过年?”
“因为她是有小情人的。所以她问我去不去她家过年是认真的,不想我去她家过年也是认真的。这样的事情,会让她有着一种强烈的罪恶感。所以我需要拒绝得很是痛快。”陈鹤轻声笑着,“她也许会有过一段时间的对于我的怨恨,然后又变成许多的庆幸,庆幸里也许也会有守住情欲的骄傲,人总要经历一些这样的事情,等到那些东西过去之
后,于是能够更加清醒的去等待着一个人的回来。”
陈怀风静静地看着陈鹤,而后轻声说道:“那你自己呢?”
陈鹤懒散地惆怅地说道:“等我离开了这里,就不会纠结于这些事了。”
陈怀风笑了笑,说道:“你倒是潇洒。”
陈鹤喝着温酒,笑着说道:“我自然潇洒,师兄呢,有没有让你动过心思的人?”
陈怀风颇为叹惋地喝着杯中的枸杞茶,说道:“有的,那是我这几年来,第一次离开人间剑宗出来的时候,那时你也在,就在我旁边卖铁板豆腐,我那时站在河边,喝着枸杞茶,然后便看见了河边有个提着鞋子在洗脚的姑娘。”
陈鹤挑眉说道:“你喜欢看女人的脚?”
“你不喜欢?”陈怀风反问道。
陈鹤嘿嘿笑着。
“但是让我动心的不是姑娘洗脚这件事,而是春日温暖的阳光下,青青垂柳河边,姑娘提着鞋子洗完了脚之后,抬手挽了一下耳边垂落的青丝.......”陈怀风说着,歪头想了想,想了起来自己当时的心绪,“无限温柔,是的,那样的姿态,无限温柔。”
陈鹤深吸了一口气,很显然也是被陈怀风的描述打动了。
“当时我怎么没看见?”
“你在煎豆腐。”陈怀风轻声笑着说道,“然后我也被你的豆腐吸引了,于是也错过了去问下她叫什么名字的机会。”
“那确实很是可惜。”陈鹤笑着说道。
“但是有时候我依然会做梦,梦见我当时没有被你的豆腐吸引,而是走过桥去,在一棵春柳树下等着她走过来,然后问到了她的名字,而后开始不断地交集,于是我离开剑宗,与她结婚生子,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辈子。”
陈怀风笑着说道,“只不过可惜的是,我后来确实没有再见过她。”
大概那个难得闲了一阵,在南衣城逛着洗脚的姑娘,之后一直都在院里忧愁着春考之事了。
二人喝着茶,饮着酒,说着这样很是人间气的事,哪怕其中一个是世人所熟知的,人间剑宗的某个师兄,也没有什么很违和的地方。
都是世人而已。
陈怀风的茶喝完了,于是看着杯里剩下的一些枸杞粒与当归片,把杯子伸向了陈鹤。
“给我也来点酒。”
陈鹤提起了酒壶,给陈怀风倒着酒,笑着说道:“我以为你不会喝酒。”
陈怀风看着杯中的温酒,轻声说道:“大概也是被你说起了一些忧愁的情绪,喝点酒快乐一些。”
陈鹤深以为然地说道:“是的,快乐也是养生的秘诀。”
陈怀风看着陈鹤倒的那个酒壶,说道:“你为什么不给我那壶没有喝过的?”
陈鹤看着炉边那壶许春花送来的酒,摇摇头说道:“不行,这是我自己喝的。”
陈怀风轻声笑着,接过了酒,小口的舒服地喝着。
“那个小镇姑娘的小情人去哪里了?”
陈鹤摇摇头说道:“不知道,总之好像是观里的一个道人。”
陈怀风不知道当初河边那个洗脚的少女叫做杭悦,陈鹤也不知道许春花的小情人叫做梅溪雨。
所以很多故事,大概都在朦朦胧胧之中,便这样擦肩而过了。
陈怀风也没有追问,喝完了杯中的酒,大概心情好了一些,转头看向雾气已经渐渐弥散的小镇,又转头看向镇外的那座依旧有着许多覆雪的山。
“我要去观里一趟,如果到时候有机会,我也来镇里过年。”
陈鹤轻声笑着,说道:“好的。那我是不是要给你准备一些铁板豆腐和枸杞茶?”
陈怀风微微笑着:“铁板豆腐和温酒就行。”
“没问题。”
于是这个从南方剑宗来的师兄,将那只杯子留在了陈鹤的小摊子上,又转头看向那个叫做许春花的小镇姑娘离开的方向,而后便穿过了雾气长街,向着那处藏在山里的道观而去。
陈鹤继续坐在小镇街边的檐下,十二月末的太阳冷冷清清地在雾气后投下了光芒,照着有些湿意的街头,有种别样的静谧。
只不过这种静谧很快便被在街头走来的行人打破了。
“今天居然同时喝两壶酒,看来昨日又卖了不少啊,陈鹤。”
行人从一旁过的时候看着陈鹤打着招呼。
陈鹤笑眯眯地说道:“没有,有一壶是镇尾许掌柜送的。”
那人古怪地笑着,只是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却又问道:“你去许掌柜家过年吗?”
陈鹤说道:“不了。”
“那你来我家过年吧。”
“也不了,我在这里烤着火挺好的。”
“行,晚点我给你带点煤炭过来。”
“好的,多谢了。”
陈鹤笑眯眯地看着看着那人离去,小镇这一处街头于是又安静了下来。陈鹤坐在小轮椅上,安静地喝着温酒,而后又看向了一旁另外一壶酒,抬手
摸了摸壶身,大概已经冷了下来了,毕竟没有放在炉子上,冬日里的东西,总是容易冷得很快。
陈鹤将那壶已经冷了的酒提了起来,到了一杯,开始喝着冷酒。
只是大概这样喝确实不是很舒坦,所以陈鹤喝了几口,又把那壶酒放到了炉子上,准备热一热再喝。
大概很多东西,自然不用过于刻意。